清华简《周公之琴舞》乐制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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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清華簡《周公之琴舞》樂制探微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王志平《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出版後，備受大家矚目。許多簡文辭義古奧，耐人尋味，深深吸引和激發了學術界的科研興趣。例如，其中的《周公之琴舞》、《芮良夫毖》等篇，就對我們深入了解先秦的“毖”這種特殊文體，具有啓聵發蒙的作用。尤其是《周公之琴舞》一篇，就向大家呈現了某些西周樂舞的具體形式和内容，為我們進一步探討相關樂制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新的研究素材。在整理者的基礎上，我們也有一些淺見，玆不揣鄙陋，姑傚野人負曝獻芹。一、“九絉”《周公之琴舞》中有兩處提到“九絉”（釋文盡量用通行字）：周公作《多士敬（儆）怭（毖）》，琴舞九絉。元内啓曰

2、：……。成王作《敬（儆）怭（毖）》，琴舞九絉。元内啓曰：……。亂曰：……。整理者云：《周公之琴舞》首列周公詩，只有四句，是對多士的儆戒，應當是一首頌詩的開頭部分。接下來是成王所作以儆戒為主要内容的一組九篇詩作，其中第一篇即今本《周頌》的《敬之》，據此句可知這些詩肯定是《周頌》的一部分。周公之頌與成王所作其他八篇今本都已失傳。九篇詩簡文稱爲“九絉”，讀為“九卒”或“九遂”，義同文獻中的“九成”，孔穎達疏《書·益稷》“簫韶九成”云：“鄭云：‘成猶終也。’每曲一終，必變更奏，故《經》言九成，《傳》言九奏，《周禮》謂之九變，其實一也。”清華大學出土文獻研究與保護中心《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

3、叁）》下冊第132頁，中西書局，2012年。又注[二]云：絉，字見《玉篇》：“繩也。”簡文中讀為“卒”或“遂”。《爾雅·釋詁》：“卒，終也。”“九絉”義同“九終”、“九奏”等，指行禮奏樂九曲。《逸周書·世俘》“10籥人九終”，朱右曾《逸周書集訓校釋》：“九終，九成也。”《清華大學藏戰國竹簡（叁）》下冊第134——135頁。整理者把“九絉”與“九終”、“九奏”聯係起來，想法也是很好的。但是傳世文獻中未見“九卒”或“九遂”之說，所以不能使人完全信服。此其一。其二，更主要的是，依照整理者所釋，“周公詩，只有四句”，僅一章如何能有“九終”、“九成”或“九奏”呢？章與終、成的關係參見王志平

4、《清华简〈耆夜〉中与音乐有关的术语“终”》，《楚简楚文化与先秦历史文化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待刊）。因此，整理者認爲這四句詩“是一首頌詩的開頭部分”。如果這樣的話，只能認爲周公的其他八篇頌詩簡文失載了。但全簡完整無缺，這從簡背的連續簡號中即可看出。認爲周公頌詩不完整，無論如何難以令人信服。我們認爲，想要正確理解簡文中的“九絉”，僅僅局限於常規的字詞訓釋遠遠不夠，還必須牢牢把握“琴舞”的樂制性質進行全方位考察，否則歧路亡羊，迷途難返。因此極有必要從樂制入手繼續深入探討，重新解讀簡文中的“九絉”。“絉”字從糸朮聲，我們懷疑當讀為“肆”。金文“肆”字多從聿得聲，李學勤《釋〈性情論〉簡

5、“逸蕩”》，《故宮博物院院刊》2002年2期。如《郘鐘》：“大鐘八聿（肆）”（集成1．225——237）、《洹子孟姜壺》：“鼓鐘一銉（肆）”（集成15．9729——9730）李學勤先生從類型學角度分析壺的器形，認爲壺銘中的“洹子孟姜”是春秋早期的魯桓公夫人文姜，疑是。參見李學勤《齊侯壺的年代與史事》，《中華文史論叢》2006年第2期。等等。“聿”、“朮”可以通假。《詩·大雅·文王》：“聿脩厥德。”《漢書·東平思王宇傳》引“聿”作“述”，《後漢書·東平思王傳》、《宦者呂強傳》引“聿”作“術”。《爾雅·釋言》：“律，述也。”是其證。《玉篇·長部》：“肆，列也。”文獻中多指樂懸。《周禮

6、·春官·小胥》：“凡縣鍾磬，半為堵，全為肆。”鄭玄注：“鍾一堵磬一堵謂之肆。”《左傳·襄公十一年》：“歌鐘二肆，及其鎛磬，女樂二八。”杜預注：“肆，列也。縣鐘十六為一肆，二肆三十二枚。”《晏子春秋·內篇諫下第一》：“鐘鼓成肆，干戚成舞。”用於樂舞者，今多通用八佾之“佾”字。張振林先生認爲：“西周春秋時期，宗彜、鐘鼓、舞者的集合單位詞，從語言學角度考察應該讀‘逸’或‘肄’（余母質部），共同的意義為列；從文字學考察，從‘聿’從得聲的‘’、‘肄’、‘佾’等字皆同音。故銅器銘文稱‘一肆’者，不讀sì而讀yì。”陳雙新《兩周青銅樂器銘辭研究》第25頁引張振林說，河北大學出版社，2002年。

7、張說除了最後一句關於讀音的問題之外，其餘我們基本贊同。“佾”為以母質部字，“肆”字有心母、以母兩讀，其一與“佾”同音。《論語·八佾》：“八佾舞於庭。”注引马融曰：“佾，列也。天子八佾，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八人为列，八八六十四人。鲁以周公故受王者礼乐，有八佾之舞。季桓子僭於其家庙舞之，故孔子讥之。”《白虎通·禮樂》：“八佾者，何謂也？佾者，列也。以八人為行列，八八六十四人也。”漢蔡邕《月令章句》：“天子八佾，諸侯六佾，大夫四佾。佾，列也。每佾八人。”宋邢昺《論語》疏云：佾，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