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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辑:赋得红梅花+访妙玉乞红梅-《红楼梦》诗词曲赋选讲》由会员上传分享,免费在线阅读,更多相关内容在教育资源-天天文库。
第27辑:赋得红梅花+访妙玉乞红梅 赋得红梅花(第五十回)【说明】 芦雪广联句,宝玉独少,被罚往栊翠庵折红梅花。大家又叫新来的岫烟、李纹、宝琴每人再作一首七律,按次用“红”、“梅”、“花”三字做韵。专命折得红梅的宝玉做一首《访妙玉乞红梅》诗。咏红梅花得“红”字(邢岫烟)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喜笑东风。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注释】“桃未芳菲”一联──芳菲:本指花的香气,引申为开花。红:指红花。冲寒:冒寒。东风:春风。《礼记·月令》:“(孟春之月)东风解冻,蛰虫始振,鱼上冰。”此联是说桃、杏尚未开花,梅花就冲寒冒雪,抢先开放,笑对春风。魂飞庾岭春难辨──庾岭:即大庾岭,五岭之一,位于广东、江西交界处。古名塞上、台岭,相传汉武帝时有庾姓将军在此筑城,故名“大庾岭”。因梅花遍岭,别称“梅岭”。宋·王巩《闻见近录》:“庾岭险绝,通渠流泉,涓涓不绝,红白梅夹道,仰视青天如一线然。”此句是邢岫烟的拟想,意谓眼前这枝梅花的魂飞回其老家庾岭,因为那里天热,以至于辨不清如今是不是春天了。霞隔罗浮梦未通──霞:烟云,云雾。罗浮梦:暗用隋朝人赵师雄于罗浮遇梅仙故事。事见《龙城录·赵师雄醉憩梅花下》(旧题柳宗元撰,后人以为冒名):“隋开皇中,赵师雄遣罗浮。一日天寒日暮,在醉醒间,因憩仆车于松林间酒肆旁舍。见一女人淡妆素服,出迓师雄。时已昏黑,残雪未消,月色微明。师雄喜之,与之语,但觉芳气袭人,言语极清丽。因与之扣酒家门,得数杯,相与共饮。少顷,有一绿衣童子来,笑歌戏舞,亦自可观。师雄醉寐,但觉风寒相袭。久之,东方已白,师雄起视,乃在大梅花树下,上有翠羽啾嘈相顾,月落参横,但惆怅而已。”此句紧接上句,仍然是邢岫烟的拟想,是说梅魂虽然回到老家庾岭,由于烟云的阻隔,却无法与罗浮的梅仙会面。6
1绿萼添妆融宝炬──绿萼:梅花名。见宋·范成大《梅谱》:“绿萼梅:凡梅花附蒂皆绛紫色,唯此纯绿,枝梗亦青,特为清高,好事者比之九嶷仙人萼绿华。”仙女萼绿华的故事见于南朝梁·陶弘景《真诰·运象篇》:“萼绿华者,自云是南山人,不知是何山也。女子年可二十上下,青衣,颜色绝整。以升平(东晋穆帝年号)三年十一月十日夜降羊权(家),自此往来,一月之中,辄六过来耳。云本姓杨,赠权诗一篇,并致火烷布手巾一枚,金、玉条脱各一枚。条脱似指环而大,异常精好。神女语权:‘君慎勿泄我,泄我则彼此获罪。’访问此人,云是嶷山中得道女罗郁也。”添妆:梳妆打扮。融宝炬:点着蜡烛。此句比喻红梅花就像烛光下梳妆打扮的仙女萼绿华一般美丽。缟仙扶醉跨残虹──缟仙:想象中的白衣仙女。此句是形容红梅的优美姿态:犹如一位微醉的白衣仙女在空中跨着五彩长虹飞行。“看来岂是”一联──浓淡:指梅花的颜色或浓或淡。此联是说红梅花决非寻常之花可比,它可以在霜雪中自由开放,花色想浓就浓,想淡就淡。赞扬红梅具有不畏霜雪的品格。 咏红梅花得“梅”字(李纹)白梅懒赋赋红梅,逞艳先迎醉眼开。冻脸有痕皆是血,酸心无恨亦成灰。误吞丹药移真骨,偷下瑶池脱旧胎。江北江南春灿烂,寄言蜂蝶漫疑猜。【注释】“白梅懒赋”一联──懒:不想,不愿意。赋:吟诗或作诗。逞艳:争艳,争奇斗艳,炫耀色彩艳丽。迎:迎合,配合。醉眼开:形容红梅花的花苞微微绽开。此联是说作者本来不想作白梅诗而要作红梅诗,而红梅似乎迎合人意,好像醉眼微睁,花苞绽放。冻脸有痕皆是血──冰脸:比喻在冰雪之中开放的红梅。痕:痕迹,痕印。血:比喻梅花的红色。此句化用了宋·苏轼《定风波·咏红梅》词:“好睡慵开莫厌迟。自怜冻脸不时宜。偶作小红桃杏色,闲雅,尚馀孤瘦雪霜姿。”以少女冻红的面颊比喻冰雪中开放的红梅花,十分形象而娇艳。酸心无恨亦成灰──酸心:语意双关:既指孕育酸梅的梅花花蕊,也指人的酸楚之心。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果部一·梅》:“梅,花开于冬而实熟于夏,得木之全气,故其味最酸。”成灰:形容梅花因凋谢而消失。6
2此句或暗用了唐·李商隐《无题》诗:“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此句是说尽管红梅花很艳丽,也不像人一样有酸楚的忧恨,然而一旦结出酸梅,红梅花也就完全凋谢,像飞灰一般无影无踪了。似隐寓作者对少女年华短暂的感叹。误吞丹药移真骨──此句借用了一个美丽的传说:梅花本来是白色,因为误吞了紫府(道家所说的天上仙境)的仙丹,才变为红色。此说见于宋·范成大《梅谱》引宋·方子通《咏红梅》诗:“紫府与丹来换骨,春风吹酒上凝脂。”此句是说红梅来历不凡。偷下瑶池脱旧胎──瑶池:神话传说中的仙境,在昆仑山上,为女仙西王母居住的地方。《穆天子传》卷三:“乙丑,天子觞西王母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天子谣。”脱旧胎:脱胎换骨。此句又借用了一个美丽的传说:红梅本来是瑶池(阿母池)仙女,因为偷下凡界,经过脱胎换骨,才变成了红梅。见宋·毛滂《红梅》诗:“何处曾离阿母池,浑将绛雪照寒枝。”此句还是说红梅来历不凡。“江北江南”一联──江北江南:泛指长江一带地区。此联由红梅而联想到百花,又由百花而联想到以花为生的蜜蜂和蝴蝶,从而告诫它们:你们不要因为长江一带百花盛开,就以为北方也已到了春天,因而急着北迁,那就大错特错了,其实现在的北方还很寒冷,开放的只有梅花。咏红梅花得“花”字(薛宝琴)疏是枝条艳是花,春妆儿女竞奢华。闲庭曲槛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幽梦冷随红袖笛,游仙香泛绛河槎。前身定是瑶台种,无复相疑色相差。【注释】“疏是枝条”一联──春妆女儿:即红妆女儿。比喻红梅花。竞奢华:形容红梅花竞相开放,争妍斗艳。此联是说红梅的枝条并不很多,而红梅的花朵却很娇艳,而且竞相开放,犹如红妆少女争妍斗艳一般。“闲庭曲槛”一联──闲庭:安静的庭院。曲槛:曲折的栏杆。馀雪:代指白梅。落霞:代指红梅。此联是说无论是庭院槛旁,还是河边山野,白梅都无影无踪,红梅却无处不有。形容红梅比白梅更受人欢迎。“幽梦冷随”一联──幽梦:朦胧的梦境。红袖:代指红梅。6
3绛河:即银河,天河。明·王逵《蠡海集·天文类》对此作了解释:“河汉曰银河可也,而曰绛河。盖观天者以北极为标准,所仰视而见者皆在于北极之南,故称之曰丹,曰绛,借南之色以为喻也。”所谓“南之色”即赤色,有三种说法:一见于《周礼·考工记·画缋》,直称“南方谓之赤”;二见于《周礼·春官·小宗伯》和《史记·天官书》,谓南方为五天帝之一的赤帝(亦称“赤熛怒”)主管的地方,故为赤色;三见于《淮南子·时则训》,谓南方为火神祝融(亦称“赤帝”)主管的地方,故为赤色。槎:即“浮槎”,又称“星槎”。行驶于银河中的仙船。“游仙香泛绛河槎”暗用了晋·张华《博物志·卷一○·杂说下》中的一个故事:相传天河与大海相通,每年八月,必有浮槎从天河准时到达海边。有一人乘浮槎行驶了十馀日,有城郭俨然,遥望宫中有妇人织布。又见一男子牵着牛在天河边饮水,此人便问这是什么地方,牵牛男子叫他回去后问蜀郡严君平。此人回来后,便去蜀郡问严君平,才知牵牛男子即牛郎,宫中织妇即牛郎之妻织女。此联是作者拟想的情景:寒夜中的悠悠笛声,勾起了红梅的思乡之情,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梦见自己仿佛坐着仙船,顺着天河回到了天上的故乡。设想奇特而优美。“前身定是”一联──瑶台:即西王母所住瑶池中的十二瑶台,代指瑶池。晋·王嘉《拾遗记》卷一○:“昆仑山有昆陵之地,其高出日月之上,山有九层,每层相去万里……第九层山形渐小狭下,有芝田蕙圃,皆数百顷,群仙种耨焉。傍有瑶台十二,各广千步,皆五色玉为台基。”色相:本为佛教用语,这里借指红梅的颜色和形态。此联是作者希望世人对于红梅的来历不必胡乱猜疑,红梅确实是来自瑶池的仙种,它的颜色本来就是红色,并非由白梅变化而来。 访妙玉乞红梅酒未开樽句未裁,寻春问腊到蓬莱。不求大士瓶中露,为乞嫦娥槛外梅。入世冷挑红雪去,离尘再割紫云来。槎枒谁惜诗肩瘦,衣上犹沾佛院苔。【注释】 寻春问腊到蓬莱──寻、问:皆为求取之意。春、腊:均指梅花。“春”是花的代称,而“腊”指“腊梅”。蓬莱:代指栊翠庵。因为蓬莱是仙人居住的地方,而栊翠庵是尼姑居住的地方,皆为尘世之外,故以蓬莱比拟栊翠庵。此句是说为了求取梅花而到栊翠庵。“不求大士”一联──大士:“观世音大士”的简称,也就是观世音菩萨。瓶中露:观世音手中常持一净瓶,瓶中有甘露,上插杨枝,以杨枝洒甘露,可以解人间苦难。这里指洒甘露的杨枝。6
4孀娥:嫦娥的别称,以其住在广寒宫而得名。这里代指妙玉。槛外:有双关之意:“槛外”即尘世之外,这里代指栊翠庵;妙玉自称“槛外人”,故也可指妙玉。此联是说不敢奢望求得观世音菩萨净瓶中的杨枝,只是向妙玉求取栊翠庵中的一枝梅花。“入世冷挑”一联──入世:即尘世,红尘。这里是贾宝玉自称为红尘中人。冷:指天冷。挑红雪:指拿着或扛着红梅花。离尘:即世外,这里指栊翠庵。香:指红梅花之香味。割紫云:指折下或剪下一枝红梅花。此联是贾宝玉自称从栊翠庵求到了一枝红梅花,自己扛着(或拿着)回到了大观园的芦雪庭。“槎枒谁惜”一联──槎枒:形容红梅七枝八杈。诗肩瘦:暗用了宋·杨万里《梅》诗中“却来啮雪耸诗肩”的诗句。这里是贾宝玉自称肩膀瘦弱。佛院苔:指栊翠庵的苔藓。此联是贾宝玉诉苦说自己瘦弱的肩膀扛着槎枒的红梅十分难过,衣服上又沾满了栊翠庵的苔藓,抱怨众人对他求梅的辛苦无动于衷,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赏析】随着封建制度日趋衰落,当时的豪门,特别是贵族人士,在精神上也日益空虚,做诗竟成了一种消磨时光和精力的娱乐。他们既然除了“风花雪月”之外别无可写,也就只得从限题、限韵等文字技巧方面去斗智逞能。小说中已换过几次花样,这里每人分得某字为韵,也是由来已久的一种唱和形式。描写这种诗风结习,客观上反映了当时这一阶层人物的无聊的精神状态。从人物描绘上说,邢岫烟、李纹、薛宝琴都是初出场的角色,应该有些渲染。但她们刚到贾府,与众姊妹联句作诗照理不应喧宾夺主,所以芦雪广联句除宝琴所作尚多外,仍只突出湘云。众人接着要她们再赋红梅诗,是作者的补笔,借此机会对她们的身份特点再作一些提示,当然,这是通过诗句来暗示的。作者曾借凤姐的眼光介绍邢岫烟虽“家贫命苦”,“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样,却是个极温厚可疼的人”(四十九回)。她的诗中红梅冲寒而放,与春花难辨,虽处冰雪之中而颜色不同寻常,隐约地包含着这些意思。李纹姊妺是李纨的寡婶的女儿,从诗中泪痕皆血、酸心成灰等语来看,似乎也有不幸遭遇,或是表达丧父之痛。“寄言蜂蝶”莫作轻狂之态,可见其自恃节操,性格上颇有与李纨相似之处,大概是注重儒家“德教”的李守中一族中共同的环境教养所造成的。薛宝琴是“四大家族”里的闺秀,豪门千金的“奢华”气息比其他人都要浓些。小说中专为她的“绝色”有过一段抱红梅、映白雪的渲染文字。她的诗彷佛也在作自画像。6
5宝玉自称“不会联句”,又怕“韵险”,作限题、限韵诗每每“落第”。他恳求大家说:“让我自己用韵罢,别限韵了。”这并非由于他才疏思钝,而是他的性格不喜欢那些形式上人为的羁缚。为了证明这一点,就让他被“罚”再写二首不限韵的诗来咏自己的实事。所以,这一次湘云“鼓”未绝,而宝玉诗已成。随心而作的诗就有创新,如:“割紫云”之喻借李贺的词而不师其意,“沾佛院苔”的话也未见之于前人之作。诗歌处处流露其性情。“入世”、“离尘”,令人联想到宝玉的“来历”与归宿。不求“瓶中露”,只乞“槛外梅”,宝玉后来的出家并非为了修炼成佛,而是想逃避现实,“蹈于铁槛之外”。这些,至少在艺术效果上增强了全书情节结构精细严密的感觉。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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