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法的对立与合流：秦汉之际治国策略的演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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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儒法的对立与合流：秦汉之际治国策略的演变1潘传表（上海大学法学院，上海，200444）摘要：秦汉之际，儒家与法家的治国主张针锋相对，但二者的治国功效却相互补充。在大一统政治局面的推动下，儒家与法家从冲突走向了合流。儒法的对立与合流的过程也就传统中国治国策略的演变和定型的过程。名义上，治国策略是“独尊儒术”，实际上则是儒法并用，法家虽被除名，但其精华已融入儒家河床。关键词：儒法对立；儒法合流；治国策略秦汉时期儒法的对立与合流的过程，并不仅仅是儒法两个学派在思想领域的冲突，其更广大更深层的意义在于，这个对立与

2、合流的过程反映了秦汉时期中国进入天下一统时代后，人们对治国理念、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的思考和抉择。对中国传统政法文化而言，这个过程直接奠定中国传统政法文化的发展方向和一贯特征。所以，深入探讨儒法两家思想在秦汉历史背景下的对立及合流问题，不仅具有展示思想史上波澜壮阔的儒法斗争和融合的历程的意义，更具有提纲挈领掌握中国传统政法文化的核心和源头的意义。一、治国主张：儒法对立就治国理念、政治制度和意识形态等事关路径选择的大问题来说，秦汉之际儒法的对立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道和术的对立。儒家追求“道”，何谓“

3、道”呢？“在孔子之前，‘道’的观念大体上是指‘天道’，即以‘天道’的变化来说明人事的吉凶祸福。……这种‘天道’还没完全脱离原始宗教的阶段”［1］P2自孔子时代起，“道”的观念发生了变化，“天道远，人道迩”，2道的重心已从“天”转向了“人”。在此情况下，儒家赋予道以新的含义。“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3“夫道者体常而尽变，一隅不足以举之。”4“道者，天理之自然。”5也就是说，儒家所谓的“道”具有了自然之规律或终极之价值的涵义，代表了一种超世间的价值。儒家将这种道作为自身理论所追求的目标。“士志于

4、道”，“从道不从君”。儒家的仁政、德教、隆礼慎刑等主张是必须放在“道”的层面去认识的，这些主张本身具有超越的价值，而不仅仅具有工具的价值。就如西方的自然法那样，这些主张具有1基金项目：教育部青年基金项目(12YJC820078)“儒家大一统政法秩序研究”的研究成果。2《左传•昭公十八年》3《中庸》4《荀子•解蔽篇》5朱熹：《孟子集注•公孙丑上》了评判世间法的力量。法家追求“术”。“术者，路也。”6术是达到某个目的的方法或工具。如果说儒家哲学是道德哲学的话，那么法家哲学就是功利哲学。法家的思想只注重治国之术

5、，而很少谈及对道的追求。法家的“法”、“术”、“势”理论都服务于某一目的，是达到目的的手段或工具，它们本身并没有被注入一种独立存在的价值。功利的目标（主要是富国强兵）是评价“法”、“术”、“势”主张的标准。法家的理论是一种非道德主义的理论。它只关心功利目标（富国强兵）是否已经达到，而不评判秩序的正义与否。第二，重民和尊君的对立。儒家和法家都尊君，但他们的出发点却截然相反。儒家尊君，是针对春秋时期礼崩乐坏、犯上作乱的现实而提出，是为了重建政治秩序和社会秩序，是为社稷和苍生着想，而不仅仅是维护君主利益。儒家的

6、尊君最终是为了重民。所以，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7正是因为儒家是从社稷和苍生的角度思考治国方略的，儒家的理论是天下的公器，而不是帝王的私谋，所以，儒生注重气节，卫道情节浓厚。孔子说，“以道事君，不可则止”8，“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9顺着这一逻辑，儒家讨论了王权的合法性问题，在禅让和革命两种学说中，儒家总结出，武力和强制不构成王权合法性基础，德（天命、民心）和能才是王权合法性的基础。王者应德位合一，在位的君王如果暴虐，昏庸，那么就是失德了，造成德位分离，这时，革命就具有道义性了。也就是说

7、可以实行孟子所谓的“暴君放伐”或“君王易位”实践了。在儒家学说中，对君权的限制从来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天意、民意、礼乐都可对君主的权力进行制约。儒家的重民，是一种目的论上的重民，也就是说重民本身是目的，而不是手段。“民为邦本”，在一个国家中，人民才是根本，才是目的。孔子主张为政者对待天下苍生要“庶之”、“富之”、“教之”。10孟子说使民“养生丧死无憾，王道之始也。”11如果不依从民心民意，一味追求国家富强，置人民苦痛于不顾，即使成就了一番霸业，在儒家看来，那也不过是行霸道，根本不值得赞赏。“君不乡道，

8、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12儒家追求王道理想，王道就是要“以德行仁”，“施仁政于民，省刑罚，薄税敛”。而法家理论只从君主和国家的角度思考治国策略，他们的理论是君主之私谋。法家的势6刘勰：《文心雕龙·书记第二十五》7《孟子·尽心下》8《论语·先进》9《论语·泰伯》10《论语·子路》11《孟子•梁惠王章句上》12《孟子•告子章句下》和术的思想专为巩固君主专制权力而设计。“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