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津安二郎的电影诗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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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唐納‧瑞奇《小津安二郎的電影詩學》(初編)譯序小津是電影史上卓然獨樹的電影家之一。他為電影樹立了難能可貴的典型。他的電影，無論就形式之嚴整完美，內涵之真實周延，或感染力之迴盪深遠而言，已知的電影家皆罕有及者。他專畢生之力於描述普通日本家庭之生活瑣事，在尋常之處刻畫日本人之生活面貌，表現他們的人生苦樂於毫末細微。在這樣的電影旅途上，小津的電影自然為日本文化提供了綿綿不盡的展示原野，而日本文化之特色遂也不自禁的成了小津電影之固有特色。以是，日本人至今奉小津為最足代表日本之導演。然而，小津一度不為世人所知。原因是，日本人認為

2、小津的電影日本味過於濃郁，恐不適外人脾胃，遂不曾輸出其電影。要到小津死後，在有心人之籌策下，小津的電影始得放諸四海、為他招來更廣遠之身後令名。而本書作者唐納瑞奇居中運籌出力最鉅者。瑞奇，美國俄亥俄人，一九二四年次，以闡揚日本電影見知於世。弱冠之年即游走異國，在日本謀其發展。在日本，瑞奇先後任職為多種刊物之撰稿員，一度講學於早稻田，後來並在日本電影海外普及協會及紐約現代美術館電影部掛名出過力。瑞奇之創述兼及文學電影，類繁量多，而以電影著述為主要。本書，由於對象是特具日本色彩的小津，最足讓瑞奇對日本人事之見地淋漓發揮，故對

3、瑞奇來說，也顯得最為重要。若就書論書，則本書又別有其高人之處。其一，全書建架依電影之創作過程，由意念之發軔而編劇，而拍攝剪接，完整呈示創作者之工作方法及創作意圖，在這個基礎上條呈縷析創作者之作品風格、藝術思想及世界觀，頗得落實。14其二，作者時拿他種藝術，如音樂、美街、文學，對電影旁敲側擊，頗能澈透電影本質，廣讀者電影視野。而最重要的，作者在翻釋小津的電影之餘，行文間念念不忘讓讀者者也明白感覺到小津這個人的存在。小津安二郎，東京人，一九0三年十二月十二日生於東京深川一中人之家。一九二一年在鄉下受完高中教育。在學期間向不

4、規矩，好為一切令人師皺眉頭之事。畢業後到山裏當小學代用教員。這是小津的第一個工作。為時一年，舉下可觀酒債。一年後小津回東京，進松竹影業公司從事電影工作。這是他的最後一個工作，前後歷時四十五年，直到他去世為止。初進松竹，小津任電影助理。搬攝影機之餘，過的是聊天、喝酒、打球、曬太陽的青春歲月。一年後，升助導。又一年，升導演。從此以編導為職事。作品五十餘部，佳作極多，而以「父親」、「晚春」、「東京物語」最為膾炙人口。其於電影，皆得於自學。不隨俗，亦不尚時新。對電影之固持自我，於其一再使用同樣的工作人員及同樣的故事大網中可見一

5、斑。小津好酒，每於酒意湍飛之際創其電影。今其墓園每有仰慕者置酒饗之。性幽默，故其電影雖多悲意，也時聞笑語聲喧。而其幽默中又帶玩世反叛之意。在軍隊受訓一年，即佯病於軍隊醫院混了十二個月。小津處世極以道德自守，不輕予人不快，一如其電影中謙抑自苦之人物然。年輕時即具父性形象，於兒女事每靦腆不能得其情。後遂終身未娶，拍片之餘，事母為職。一九六三年十二月十二日小津去世，恰活滿一甲子，登場與入場之恪遵達嚴格形式，一如其電影。小津的電影是感人處固極明白，然欲深究之，又令人說不明白的電影。一則，他的故事極其世俗。再則，他的技巧極為簡單

6、。觀者看來．每覺平平無奇，其實，此簡單世俗，乃小津電影成其永久、超越之處。以材料言，小津的電影概以普通家庭為舞臺。這舞臺上演的，是習見之家居生活，凡吃飯穿衣，疊14被舖床，酬酢親友．寬衣歇息，莫非人物之主要行事。這些家庭遭逢之事，多為一家庭於成長途程中時易經歷之事，如男女婚嫁，如親人間之求全齦齡，如衰老病痛生離死別，其間既無戲劇波盪，亦乏情節深迴曲繞。這是日復一日的世俗生活，絕少涉於社會時潮。人物面臨的，是人生固有之基處本境。這些慣常固有之人生處境，使小津得以自人物身上表現普遍、深刻易感的感情，進而呈示人性之共同處。家

7、庭之成長一如人之成長，有順境有逆境。順的時侯，迷迷糊糊就度過了。然逢逆境，則極感排遣之難。人物在這些逆境中發現求全之不可能，體會到人生之不如預期美好。對此，不論人物所持之態度為何，他們都因某於親情而受一種不由自主之苦。在家庭之成長途程中，親人注定要輾轉受這種苦。例如，父親關心女兒所受之苦，女兒之苦非但未告稍減，反多受一層心理負荷，而父親則又受此關心之苦，然終又不能不關心。這種無奈、情不由己，將人最脆弱、人性中最美的一面一表無遺。而這固人生常有之事。王國維說：「人生最大之不幸，非例外之事，而人生所固有。」即此指。就由於這

8、些處境是易地皆然之人生處境，常人於人生經歷中皆有累積極深之切身感受，故小津電影中這些人情之常，能令親者起極深之感懷。如「東京物語」中的原節子，公公婆婆上東京偶然勸她改嫁勿再守節而已，幾乎沒有任何事故發生在她身上。然而她的出現，劫恁地嫌人眼淚。蓋她的處境之苦．她的美和善，站出於銀幕上的，一小部份而已，有一大部份是活在觀者的人生閱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