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与反神化的大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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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神话与“反神化”的大众——李锐《人间》中的大众形象与社会转型翟永明（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辽宁　大连　116081）摘要：李锐的小说《人间》是对神话的重述，其中的大众形象构成了情节的主要动力和意义的基本支撑点。小说中大众的一个最重要的特点是对“异类”的排斥和攻击，并造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悲剧。法海是《人间》中一个重要的人物，由于他身份的不断游移，不仅使大众群体的形象特征更为立体，而且也反映了知识分子与大众群体微妙的关系。《人间》是李锐向传统神话的致敬，但其中更融入了李锐的个人体验、关于文革的反思以及对当下市场消费为主潮的大众社会的警醒。关键词：神话；大众形象；“反神化”；社会转型没有什么比神话更贴

2、近历史，因为神话的流传就是一个不断改写与重述的历史。也没有什么比神话更能阐明“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的真意，因为神话的每一次改写与重述无一例外融入了创造者“当下时代”的经验和处境。当李锐面对千年西湖的浩淼水汽，试图让中国人耳熟能详的千年神话《白蛇传》重新焕发生命力的时候，他问自己：“一个在千百年的传说中早已经定型的神话，一个千锤百炼的故事，怎样重述？”[1]李锐对于这一难度的体认还伴随着一个小说家对于小说文体的自觉：“小说的一个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赢得读者的兴趣和‘信任’，就是要造成一个比真实更真实的叙述现场。把言之凿凿和虚幻神奇揉和在一起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和张力。”[2]双重的写作难度推动李锐

3、寻找“重述”的那个“颠覆与重新思考”的起点。这一起点并非存在于神话渊源的历史起始处，相反，恰恰存在于李锐置身其中的“当下时代”的经验和处境中。李锐在《关于<人间>的问答》中曾说：“人类历史上被政治、宗教操纵的大众和今天完全被商业化操纵的大众，是一样的，正是被神化的大众造成了无数历史悲剧，想想文革，想想世界大战中的狂热的‘爱国’大众，想想几百年殖民历史当中那些无数自以为‘进步、文明’的‘上帝的选民’们，浩劫之所以能够成为浩劫，就是因为大多数人成为浩劫的参与者、支持者。而且，古今中外反复上演乐此不疲。不然，哪来的浩劫？”[2]这是李锐对于历史以及当下发自肺腑的顿悟，这种顿悟使他将“被神化”的大众

4、指认为历史的罪魁，并在重述神话中找到了接通了历史与现在的关节点。于是，在人间这个无比广阔的舞台上，在这个糅合着历史与现实的奇幻的叙述现场里，大众披挂齐全、浓墨登场。这些出现在当代中国各种情境、被各种名目“神化”的大众，在虚幻神奇的神话意境里，让当代中国人有一种“言之凿凿”的现实感，而这种效果和张力构成了《人间》的真正魅力。————————————翟永明(1976—)，男，山西大同人，文学博士，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二十世纪中国文学整体研究。*本论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大众形象’与1980年代社会转型——1985年前后的中国文学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1

5、3YJC751074。8一《白蛇传》这一神话从初始创造到最后定型，其叙述重心发生了很大的迁移，从最初“惩恶扬善、戒色戒欲”的道德警示，到最终歌颂人妖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从单一的肤浅的“训诫”升华到爱情的真谛，人性与妖性的较量。在这一神话的意义流变中，大众只是这出道德剧或爱情剧中的“活道具”而已，虽聚集成群，然而面目模糊不清，其存在的有无并不影响神话本身的情节的曲折和意义的走向。然而在李锐笔下的这一版本中，大众已从故事背景走向故事前台，凸显为故事中一个不可或缺的主要元素，甚至可以说构成了情节的主要动力和意义的基本支撑点。凡是情节敷演的每一处曲折前进，都有大众喧嚣嘈杂的声音，凡是意义生长的每一个

6、枝节原点，都有大众晦暗然而棱角分明颇有力度的面影。何谓大众群体？按照大众心理研究学者古斯塔夫·勒庞的说法，一些人偶然的站在一起，没有任何明确的共同目标，仅仅这一事实并不能构成大众群体，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构成群体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是，“聚集成群的人，他们的感情和思想全都转到同一个方向，他们自觉的个性消失了，形成了一种集体心理。”[3](P11)在《人间》中，来自四面八方、操着不同乡音的大众，虽处于不同的故事情境，但所有的感情和思想都不约而同聚集到一个焦点：不断地排斥甚至攻击着那些他们认为与已相异的个体，不管这些个体是否对其具有威胁，也不管这些个体是否曾经对已有恩。仿佛就是为了充分展示大众如何

7、施展党同伐异的手段，李锐特意扩展了原有神话的异类，在白蛇与青蛇的基础上，还格外设计了人妖之子粉孩儿，笑人香柳娘，同时在当代生活里，也设计了“人”中的“异类”——与梅花心有灵犀的秋白、被称为“造物的意外”的另一个“粉孩儿”。小说是这样来描摹大众面对这些“异类”时的表情：天爷！造孽呀，看这孩子，像长虫！”……不到一个时辰，一庄的人，男男女女都知道了这孩子的怪诞，一庄人交头接耳，长虫长虫的说个没完。——对粉孩儿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