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蒸饭的日子.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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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吃蒸饭的日子一次，回老家，看见母校门前河道萎缩，淤泥沉淀，筋骨纵横，忽然忆及它二十多年前的模样。那时，水清清浅浅，河岸边绿草四合，没有房舍与商店，只有游鱼的出没，洗衣妇的轻舞，停泊的船只。中午时分，河岸四周闪动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如同散落的满天星。那是孩子们吃完蒸饭，在河岸边清洗白色的饭盅。孩子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带着饭盅，游鱼般的移动。或有个别野性一点的孩子，也会跑得远一些，成为离队的孤鱼，延伸着孩子们的视域与心野。青春的心灵总是自由不羁的。蒸饭是属于八九十年代学生们的特殊记忆。那时，人人自备一个小瓷盅，在家里盛上米，并加上其它一些

2、伴饭的东西，诸如一个红薯，一点咸菜。运气好一点，就有家里吃剩的菜或肉。有时就干脆就放一点辣椒面与盐，凑合一顿。每个班有一个大竹篓，全班同学带来的饭盅放进去后，就有值日的同学抬到食堂去，再由食堂里的厨工一个个放进蒸锅里。中午放学时，饭已经熟了。大家只需在班上待着，照例由早上那一拨人把竹篓抬回来。这时，早已饥肠辘辘的同学们就蜂拥着去迎上去，寻找自己的饭盅。踩了脚，撞了肩，盅碰了瓷，谁也不会计较。也有个别同学，会淡定的坐在座位上，等着大家拿过之后，再去拿自己的，目标准确，还不用磕磕碰碰。饭称不上香，一个个却吃得神采飞扬。大概青少年时吃什么都

3、是香甜的，有青春的香味，有年少的活力，有书香，有三五一伙打趣的快乐。就连找寻落单的饭盅，就连不见了红薯只剩下白米，如今回忆起来也没有半点苦味。在这种时候，我总是不着急的。燕子，华，华容，我，四人帮，总会互相帮着找饭盅。找齐后，大家就一边吃，一边往河边走。我们吃完饭，洗了盅，还有一点休息时间，就坐在河沿边，一边看着河里舟来鱼往，波纹风皱，水藻摇曳，一边听燕子讲小说《情深深，雨濛濛》，想象着早期的高帅富，白富美。虽然，现在看来，里面的人物太多理想化，却也美好着青葱岁月，充盈了单调的读书生活。或者，就回到教室，各做各的事。燕子读书，华钟情于

4、画画，华容喜欢练钢笔字，我则迷上了吹笛子，抄歌词。我尤其喜爱华容的钢笔字，一个个，雕刻一般，匀称，方正，美观，有力。还记得一次，我和华容闹小别扭了，和好之后，她把最喜爱的钢笔送给了我：你不是说这支刚笔很好写么？送给你！几十年的往事，忘却几何，这一句话却始终记忆犹新。至今，我还能回想起当时的心情，低沉，感伤，也夹杂着感动与快乐。年少，就连友情都那么惊天动地。我记得，用那只笔，写过的最难忘也最喜欢的一个字，就是“面”字，横平竖直，堂堂正正，煞是好看。以致，在她的熏陶下，我还曾痴迷过一段时间的硬笔书法。当然，并不是每个同学都蒸饭，有的同学家

5、住学校附近，中午就常常回家，可以吃上可口、新鲜而热乎的饭菜。最辛苦的是一些隔河的同学，总是天不亮就出发，走一段长长的山路，再等渡船。每当遇大雾，大雨，大风，船只航行受阻，不但脚下泥泞难行，还得在河边无奈而焦急地等待，想象着老师、同学在教室咿哦吟诵书声沸腾的情景。等到天朗风清，船只通行，来到学校，早已耽误了一两节课，蒸饭时间自然已经错过，只好去食堂买一点饭菜，那当然会比蒸饭昂贵，却也无可奈何。或许是地偏路远，条件闭塞，铸就了他们的一股韧劲，他们之中，往往不乏老师宠爱的高材生。蒸饭的岁月，脑海里盘旋不去的是父亲一大早为我吹米的情景。一天早

6、晨，我吃过早饭，准备往饭盅盛米时，却发现米里混有许多糠头，是父母太忙，没来得及用风车将米和糠头分离。父亲知道了，就赶紧走过来，蹲下身子，抓起一把米，摊在双手合并的手心，嘬着嘴为我吹米。我则无措地呆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吹米。屋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见父亲“呼呼”的吹气声。那捧在手心的，是米，还是我？一捧一捧，终于将我中午的饭食准备妥当。这一动作至今仍如一帧黑白像定格在我的记忆中。父亲已经离世七年，如今回想起来，寡言少语的我竟然不懂得对父亲说一句感恩的话。那时的我，有一点年少轻狂，也有少不更事，但更多的平静无波。是因有父母的庇护，有同

7、学纯真友情的包裹，我可以不用直面生活。如今啊，父亲的坟头青草萧蔬，水萦纡。纯真的友情啊，也如一株株蒲公英，被时光中穿行而过的风，吹到了何处？生活好起来了，蒸饭早已难以下咽了吧！为何，面对满桌大餐，形色俱全，也有引不起我举箸的兴趣的时候？如今，那一只蒸饭的盅早已不知去向，清洗饭盅的河岸，也被新建的房屋包围。而我，却还时时将那一段岁月一方水域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