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碧薇：通往远方的道路.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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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通往远方的路，我从未停止过脚步杨碧薇-1-近了，真的近了，公车跑过一片片荒芜的原野，零星闪现的小木屋湮没于轻雵之中。正午时分，青灰色的天空，高而清远，仿佛还未完全睁开睡眼。呼兰河就在眼前。公车并不知道我的心情，它只是按惯常的速度从一座大桥上驶过。横亘在桥下的，那如雕塑般静默的，便是萧红写过的呼兰河。我竭力按捺着心情，却忍不住朝车窗外眺望：太阳出来了，淡淡的。一些不知名的树木，高低有致地站在河岸边，空荡的枝条清瘦无声；河面上仍结有一层冰，它们泛起不算刺眼的浅灰的光。车里的其他乘客，大概都是本地的，此时他们面无表

2、情。没错，这只是他们日常生活中一个普通的片断。可是我，坐在最后一排的窗边，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天气冷，眼泪分外热，纵行在脸颊，我忘了擦掉它。一百年前，一百年后。我打开手指，触碰着空气中或跳跃奔腾或盈盈婉转的尘埃。时间在此刻荒芜，我染指呼兰河那漫长的孤独。呼兰河，我来了。-2-2007年。偏远的南方小城，广西百色。11月了，北回归线上，阳光的夺目仍不逊于盛夏，带有一分的梦幻，九分的荒凉。下午没有课，大家都在午睡。我搬了条木凳，坐在走廊上，背靠着宿舍楼敝旧的墙，读一册中国现代文学选本。那是个温热的下午，不一会儿，

3、我身上便8沁出了细细的汗。楼下有一株极高的芒果树，树叶一直生到四楼的走廊上来，就在我面前，触手可及。我随心所欲地翻着书，跳过了熟悉的作家，目光停留在萧红的《小城三月》上。《小城三月》很快就吸引了我。萧红只讲述了一个短小的故事，并没有复杂的情节，但我从她的语言里读到了史诗性的格调。她在为女主人公翠姨立传，这些被遗落在时代悲剧里的墙角花朵，不是因其伟大，却是因其渺小而被萧红铭记。与沉郁的史诗性相对的是，文中又分明荡漾着明净、纤伤的神采：“年轻的姑娘们，她们三两成双，坐着马车，去选择衣料去了，因为就要换春装了。她们

4、热心的弄着剪刀，打着衣样，想装成自己心中想得出的那么好，她们白天黑夜的忙着，不久春装换起来了，只是不见载着翠姨的马车来”。我合上书，眼前是芒果树恍惚的绿意，听说，这座城市的夏天很长，长到冬天几乎不会造访。四周幽静，时光被拉长了，我感到有一点悲伤。那天，我将《小城三月》读了三遍。在南中国，我身处夏的迷宫，萧红把我拉回了一种剔透的冰冷中。这种感觉对我而言其实并不陌生，相反，它从我灵魂的深处生发开来，一直等待着金兰之钟的叩击。打那以后，我开始大量阅读萧红的书籍。那时候，除了读书，再没什么可安慰我的了。上大学才不过两

5、个月，但我仿佛已打了漫长的一仗，我精疲力竭，内心满是废铜烂铁。也没有什么致命的事，不过是精神上的痛苦与孤独。我自幼就爱好文学，因为兴趣太浓厚，我几乎把所有的学习时间都用来读文学类书籍了。高考时，由于严重偏科，我只能来到这所普通的二本院校。虽说我如愿以偿地进了中文系，但在这陌生的环境里，我的迷茫感却与日俱增。我曾在日记里写道：“昨天，诗人余地在昆明自杀。新闻上说，世上再无诗人余地。”文学是什么，它值得我热爱吗？我渴望的同学少年激昂文字的生活并没有来临，堂堂中文系，其实绝少有文学的身影，朋友们都彼此友善，可大家关

6、注的重点无非是学校的长短、谁是帅哥靓女、谁和谁恋爱了、谁家有关系不愁就业、谁申请助学金时作了假……总之，文学反倒成了束之高阁的话题，被李亚伟写进诗里的中文系，如今毫无激情，缺乏独特的辨识度，更何谈应有的风骨。至于理想呢，几乎无人谈及——8这样的生活很可怕，如果你一直循规蹈矩地走下去的话，不过二十岁，便可看到自己一生的光景，于是余下的时光便不再有希望，不再有浪漫、梦与可能性。这就是我开始阅读萧红时的状态。她的文字是我生活中的一道柔光，照明了某些黑暗的角落，让我从纷杂的自我纠结中蓦然回首，体会到久违了的审美愉悦，

7、看见了一个充满真善美、悲悯与坚持的文学世界。《王阿嫂的死》《弃儿》《广告副手》《手》《哑老人》《生死场》……我一篇一篇读着，与其说，我是在认识萧红，倒不如说，我是通过阅读她来寻找自己，倾听自己的声音。我重新回到了文学的怀抱，迅速调整好状态，抓紧时间阅读、写作。在那些年月里，梦想很艰难，但萧红对于“生”的渴求深深地打动了我，她的《呼兰河传》给了我无尽的期盼：许多次许多次，“呼兰河”从纸上呼之欲出时，我总在为自己鼓气：再等等，再耐心地等一等，将来我一定会去这个地方看一看。我要去远方——这个念头逐渐与我的文学信念融

8、合在一起，难舍难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成了我最向往的生活方式：我要去看布勒东写过的巴黎，看川端康成写过的京都，看杜拉斯写过的西贡；我还要看徐志摩写过的翡冷翠、沈从文写过的凤凰、陆文夫写过的苏州、萧红写过的呼兰……现在我暂时去不了，那我就不懈地学习，就诚实地体验生活。我要去远方——地图上的远方、文学里的远方，没有这个信念，我恐怕早已在幽黯死寂的荒原上沦陷。大学四年，图书馆成了我最默契的朋友。我还惊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