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华-楚简中的上下与内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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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楚简中的“上下”与“内外”——兼论楚人祭礼中的神灵分类问题杨华（武汉大学）新蔡楚墓第甲二40号简提到了对于“上下内外鬼神”的祭祷，整理者原释为：“下内外（视）祷句所。”徐在国先生认为，原释为“视”之字是从“示”“畏”声，当释1为“鬼”，原释为“祷”之字应释为“神”，这样此句改释为：2[上]下内外（鬼）神，句（苟）所“上下内外鬼神”可以说是楚人祭祷范围的一个总称，大致包括了楚人祭祷的所有内容。陈伟教授已经指出：“上”指天，“下”指地，“内外”当就有无血缘关系而言。如果这一分析大致不误，3楚人观念中的鬼神范畴当与《周礼》所载略同。这

2、确实是相当精辟的认识，对于理解楚人的神灵观念具有重要作用，不少学者的见解也大致与之相同（详下）。以下利用传世文献和楚地所出简帛材料，来考察楚地的鬼神系统。一．上下之辨首先讨论“上下”鬼神。关于“上下”鬼神的相同提法，还见于其他楚简。例如，在九店楚简《日书》中，其“丛辰”十二直之一的“阳日”，就有如下占辞：……是谓阳日，百事顺成，邦君得年，小夫四成，以为上下之祷祠，[鬼]神飨4之，乃盈其志。（简26）九店楚简的整理者已经指出，睡虎地秦简《日书》甲种楚《除》“阳日”的占辞与之相近：阳日，百事顺成。邦郡得年，小夫四成。以祭，上下群神飨

3、之，乃盈志。（简三正5贰）在睡简的同一篇《日书》中，“达日”的占辞也与之类似：“以祭，上下皆吉。”（简七正贰）以上这些“上下”群神，都没有明言具体指何种神灵。睡简《日书》甲种《诘》篇又有：人若鸟兽及六畜恒行人宫，是上神相好下，乐入男女未入宫者，击鼓奋铎噪之，则6不来矣。（简三一背贰、三二背贰、三三背贰）意思是说，鸟兽和六畜动物常到人之居室中，是由于“上神”对人间未结婚的男女感兴趣，采取鸣铎鼓噪的办法，可以驱赶避祟。这里的“上神”，刘乐贤先生指出，又见于同篇的简1徐在国：《新蔡葛陵楚简札记》，简帛研究网2003年12月17日。2“

4、上”字据文义补，诸家解释皆同。宋华强先生将“句”读为“苟”，属下读，今从之。见氏著《新蔡楚简的初步研究》，北京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年，第267页。3陈伟：《楚人祷祠记录记录中的人鬼系统及相关问题》，“第一届古文字与古代史学术研讨会”论文，台北中研院史语所，2006年9月。4湖北省文物考古考古研究所、北京大学中文系：《九店楚简》，中华书局，2000年，第81页，注第79。“鬼”字为整理者所补。5睡虎地秦墓竹简整理小组：《睡虎地秦墓竹简》，文物出版社，2001年，第181页。6《睡虎地秦墓竹简》，第213页。此处断句采自刘乐贤

5、《睡虎地秦简日书研究》，第229、241页，台湾文津出版社，1994年。刘氏的断句亦参考了郑刚的《<睡虎地秦简日书疏证>导论》，中山大学硕士学位论文，1989年。1三九背三“上神下取妻”，都是指天神。关于“上神”，《礼记·礼运》有“以降上神与其先祖”句，孔疏提供了两种解释：其一，指“在上精魂之神，即先祖也”；其二，引用皇氏、熊氏之语：“上神谓天神也。”《孔子家语·问礼》：“以降上神与其先祖。”王肃注：“上神，天神。”显然，刘乐贤、王子今等学者对睡简《日书》的疏证倾向于第二种解释，即将“上1神”视为天神。但是，这些所谓“上神”究竟

6、包不包括祖先神呢？考察古文献中的“上下神祇”的范围，显然有助于解释楚简中“上下”神灵的具体所指。《国语·晋语八》记载，晋平王生病后，韩宣子招待宾客时说：寡君之疾久矣，上下神祇无不遍谕，而无除。《左传·昭公七年》载同一事，韩宣子的说法是：“寡君寝疾，于今三月矣，并走群望，有加而无瘳。”可见，“上下神祇无不遍谕”与“遍走群望”是同一回事。《论语·述而》记载孔子生病，弟子为之祷神时也有此种说法：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祇’。”子曰：“丘之祷久矣。”晋平王和孔子应对疾病的办法，与新蔡楚

7、墓的墓主平夜君成相似，都属于所谓“病祷”的范围。这里提到的“上下神祇”，又见于多种文献，如：《尚书·汤诰》：“并告无辜于上下神祇。”孔传：“言百姓兆民并告无罪，称冤诉天地。”《尚书·召诰》：“毖祀于上下，其自时中乂。”孔传：“当慎祀于天地。”《周礼·春官·小宗伯》：“大灾，及执事祷祠于上下神示。”《汉书·郊祀志》：“孝武皇帝始建上下之祀。”颜师古注：“上下谓天地。”所有的注疏都指明，“上”谓天神，“下”谓地祇。类似文献还很多，恕不赘引。然而必须注意的是，这些注疏都是西汉以降的解释，先秦文献中并未明言此“上下神祇”的指称范围。将“

8、上下”神祇联言、共同祭祷的礼俗，可以上溯至商周时期。甲骨卜辞中常见有“下上若”或“下上弗若”之类的套语，如：己卯卜，贞方出王自征，下上若，受我佑？（《合集》6098）辛未卜，贞王勿逆伐方，下上弗若，不我其受又。六月。（《合集》6204正）贞勿惟王往伐方，下上弗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