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坊[西]伊巴涅斯.李德明、蒋宗曹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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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费尔明蒙特内格罗象学生时代上学迟到一样，急匆匆地走进杜邦酒坊的办公室。这是赫雷斯①市最有名的一家酒坊，在整个西班牙享有盛誉。杜邦兄弟是著名的马查马洛牌葡萄酒和白兰地酒的制造商。在各种报纸的第四版上，在火车站五颜六色的广告牌上，在专贴广告的破房子的墙壁上，甚至在咖啡店的凉水瓶的底部，都在宣扬这些名酒的特色。那天是星期一，这个年轻的职员迟到了一个钟头。他进来时，同事们都在处理文件，几乎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唯恐脸上露出一点表情，或者说上句把话，就会犯下和费尔明的这次破天荒的迟到同流合污的罪行。费尔明惶恐地对办公室宽敞的大厅扫了一眼，然

2、后将目光移向隔壁那间办公室，那里一片肃静，房间中央庄严地摆着一张漆得发光的美洲木制写字台。主人还没有到。年轻人这才松了口气，到自己办公桌前就座，开始着手整理公文，安排一天的工作。那天早晨，他感到办公室有点异样，仿佛他是新来乍到，没有在那儿度过十五个春秋似的。十五年前，当杜邦家族的第二代，著名的白兰地创始人堂巴勃洛这家酒坊的说明书上把他誉为伟大的征服者，开辟了“酿酒业的新天地”的人在世时，他就被招来当了小听差，干些往邮局送信和传递口信之类的活儿。这位堂巴勃洛就是现在杜邦兄弟的父亲。经过祖孙三代的努力，加之万事亨通，他们创立了一个工业王国

3、，成了这个王国”的国王。费尔明在雪白的大厅里没有看见什么新东西。大厅象座万神殿，闪着冷森森的白光。地板是大理石的，刷得雪白的墙壁耀人眼目，镶着暗色玻璃的大窗户一直开到屋顶，使外面射进来的光线变成乳白，显得柔和一些。在室内这种令人感到寒冷的气氛中，唯有黑色的木柜、桌子和文件柜给人增加了一点温暖的感觉。桌子旁边的挂历上，是大幅石印的基督和圣母彩色像。有的职员为了巴结主人，还在他桌边印有现代人物的英国日历旁配上了带有祷词和赦罪语的神像。大自鸣钟在大厅尽头滴答滴答的摆动声打破了室内的沉寂。这大钟很象哥特式的神龛，有神秘的指针和中世纪的尖顶，看

4、上去象座嵌满金银珠宝的大教堂。葡萄酒和白兰地酒营业处的这种半宗教式的装饰唤起了费尔明某种新奇感，其实他已目睹过许多年了。前一天的印象仍然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和堂费尔南多萨尔瓦铁拉一直待到深夜，后者是在西班牙北方一个苦役场被监禁八年之后刚回到赫雷斯的。这个鼎鼎大名的革命家回乡后并不高傲，平易近人，仿佛他这些年来是在休假和旅行中度过似的。费尔明觉得萨尔瓦铁拉并没有变，几乎和自己去伦敦进修英语前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一模一样，还是他青少年时期认识的赫雷斯：西班牙加的斯省的名城，以生产雪利酒著称。在西班牙文中，赫雷斯和雪利是一个词。鉴于在中文词

5、汇中，作为地名的赫雷斯和作为酒名的雪利都已约定俗成，故本书译成中文时，凡属地名，一律译为赫雷斯；凡属酒名，一律译为雪利那位萨尔瓦铁拉。他的声音仁慈和蔼，脸上挂着亲切的微笑，视力不佳的泪汪汪的眼睛明亮而镇静，在浅蓝色的眼镜后面闪着光芒。在苦役场生活的折磨下，两鬓的金发已成花白，稀疏的胡子更是一片银霜，但是，青年时代的镇静神态依然使他的面容充满活力。他的仇敌说他是个教外圣人。假如他出生在两个世纪之前的话，很可能成为一个替别人的疾苦操劳的行乞教士，或许在祭坛跟前成为出名的人物。他参加了一段时间的群众斗争，终于成了一位革命家。一听到孩子的哭声

6、，他就会激动起来，就会摈弃一切自私之心。他毫不为己，凡是有助于受难者的事情，他都认为应该尽力去做。但是，他的名字却使富人感到愤怒和恐惧。他到处奔波，只要在安达卢西亚露上几个星期的面，就足以使当局如临大敌，立刻调集保安部队。他象一个叛逆的阿斯维罗斯①，从这里走到那里，不营私产。他痛恨暴力，但对下层群众，则鼓吹暴力是唯一的出路。费尔明还记得萨尔瓦铁拉的最近一次遇险的事迹。当时费尔明正在伦敦，他是在报纸上看到萨尔瓦铁拉被捕和判刑的消息的。报上说他到了赫雷斯农村以后，农业工人就开始举行罢工。在暴动者中间活动，这是他唯一的罪行。于是他被捕了。军

7、事法官审问他时，他拒绝向上帝发誓。他涉嫌策划罢工，又耸人听闻地蔑视宗教，这就足以把他送到苦役场去了。社会对一个危险分子如此恐惧是毫无道理的。法官在一次审问时打了他耳光，而从年轻时起就在革命时期的数次起义中经受了战斗锻传说中的人物，亦称“流浪的犹太人”炼的萨尔瓦铁拉表现得异常冷静，他只提醒人们注意这个粗暴的法官的行为，他说法官也许患有精神病。在苦役场，他的举止令人惊异。他如饥似渴地学习医学，为犯人们作护理员，把自己的食品和衣物送给他们。他虽然衣衫褴，几乎衣不遮体，但安达卢西亚朋友们给他寄来的一切东西，他都转赠给那些最不幸的人。狱卒知道他

8、就是从前的那位议员在共和国时期拒绝就任部长的著名的鼓动家，因此，对他肃然起敬，本能地称他为堂费尔南多①。“就叫我萨尔瓦铁拉好了。”他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对我要以你相称，就象我对你们一样。我们大家都是男人嘛到达赫雷斯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