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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8-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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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杨绛:陈衡哲,我至今还想念她(三)杨绛:陈衡哲,我至今还想念她(三)杨绛:陈衡哲,我至今还想念她(三) 林同济不仅带了他已经离婚的洋夫人,还带了离婚夫人的女朋友同来。大家就改用英语谈话。胡适说他正在收集怕老婆的故事。他说只有日本和德国没有这类故事。他说:“有怕老婆的故事,就说明女人实际上的权力不输于男人。”我记不准这话是当着林同济等客人谈的,还是他们走了以后谈的。现在没有钟书帮我回忆,就存疑吧。闯席的客人喝过咖啡,礼貌性地用过点心,坐一会儿就告辞了。 走了三个外客,剩下的主人客人很自在地把坐椅
2、挪近沙发,围坐一处,很亲近地谈天说地。谈近事,谈铁托,谈苏联,谈知识分子的前途等等。 谈近事,胡适跌足叹恨烧掉了他的书信。尤其内中一信是自称“你的学生×××”写的。胡适说,“这一封信烧掉,太可惜了。” 当时五个人代表三个家。我们家是打定主意留在国内不走的。任、陈两位倾向于不走,胡适却是不便留下的。我们和任、陈两位很亲密,他们和胡适又是很亲密的老友,所以这个定局,大家都心照不宣。那时反映苏联铁幕后情况的英文小说,我们大致都读过。知识分子将面临什么命运是我们最关心的事,因为我们都是面临新局面的知识分子
3、。我们相聚谈论,谈得很认真,也很亲密,像说悄悄话。 那天胡适得出席一个晚宴,主人家的汽车来接他了。胡适忙起身告辞。我们也都站起来送他。任先生和钟书送他到门口。陈衡哲站起身又坐回沙发里。我就陪她坐着。我记得胡适一手拿着帽子,走近门口又折回来,走到摆着几盘点心的桌子旁边,带几分顽皮,用手指把一盘芝麻烧饼戳了一下,用地道的上海话说:“‘蟹壳黄’也拿出来了。”说完,笑嘻嘻地一溜烟跑往门口,由任先生和钟书送出门。 陈先生略有点儿不高兴,对我说:“适之spoilt了,‘蟹壳黄’也勿能吃了。” 我只笑笑,没敢
4、说什么。“蟹壳黄”又香又脆,做早点我很爱吃。可是作为茶点确是不合适。谁吃这么大的一个芝麻烧饼呢!所以那盘烧饼保持原状,谁都没碰。不过我觉得胡适是临走故意回来惹她一下。 钟书陪任先生送客回来,我也卷上两条毛巾和钟书一起回家。我回家和钟书说:“胡适真是个交际家,一下子对我背出一大串叔叔姑母。他在乎人家称‘你的学生’,他就自称是我爸爸的学生。我可从没听见爸爸说过胡适是他的学生。”钟书为胡适辩解说:胡适曾向顾廷龙打听杨绛其人;顾告诉他说,“名父之女,老圃先生的女儿,钱钟书的夫人。”我认为事先打听,也是交际家
5、的交际之道。不过钟书为我考证了一番,说胡适并未乱认老师,只是我爸爸决不会说“我的学生胡适之”。 我因为久闻胡适大名,偶尔又常听到家里人谈起他,他还曾到过我家,我确是很想见见他。所以这次茶叙见面,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至于胡适,他见过的人很多,未必记得我们两个。他在亲密的老友家那番“不足为外人道”的谈论中,他说的话最多。我们虽然参与,却是说得少,听得多,不会叫他忘不了。以后钟书还参加了一个送别胡适的宴会,同席有郑振铎;客人不少呢,同席的人是不易一一记住的。据唐德刚记胡适评钱钟书的《宋诗选注》时,胡适说
6、,“我没见过他”,这很可能是“贵人善忘”。但是他同时又说,“大陆上正在‘清算’他”,凭这句话,我倒怀疑胡适并未忘记。他自己隔岸挨骂,可以不理会。但身处大陆而遭“清算”,照他和我们“吃tea”那晚的理解,是很严重的事。他说“我没见过他”,我怀疑是故意的。其实,我们虽然挨批挨斗,却从未挨过“清算”。 有一次,任先生晚间有个应酬而陈先生懒得去,她邀我陪她在家里吃个“便饭”,只我们两个人。我去了。大概只有我可以去吃她的“便饭”,而真的“便”,因为我们的饭量一样小。我也只用小小的饭碗盛半碗饭。菜量也一样小。我
7、们吃得少,也吃得慢。话倒是谈了很多。谈些什么现在记不起了。有一件事,她欲说又止,又忍不住要说。她问我能不能守秘密。我说能。她想了想,笑着说,“这钱钟书也不告诉,行吗?”我斟酌了一番,说“可以”。她就告诉了我一件事。我回家,钟书正在等我。我说,“陈衡哲今晚告诉我一件事,叫我连你也不告诉,我答应她了。”钟书很好,一句也没问。 既是秘密,我就埋藏在心里。事隔多年,很自然地由埋没而淡忘了。我记住的,只是她和我对坐吃饭密谈,且谈且笑的情景。 一九四九年的八月间,钟书和我得到清华大学给我们两人的聘约。钟书说,
8、也许我换换空气,身体会好。我们是八月底离开上海的。我还记得末一次在陈衡哲家参加的那个晚宴,客人有一大圆桌。她要量血压,约了一位医生带着量血压器去。可是医生是忙人,不及等到客人散尽;而陈衡哲不好意思当着客大量血压,所以她预先和我商定,只算是我要量血压,她特地约了医生。到我量血压的时候,她就凑上来也量量。我们就是这样安排的。那晚钟书和我一同赴宴。 陈先生血压正常,我的血压却意外地高。陈先生一再叮嘱,叫我吃素,但不必吃净素。她笑着对我和钟书讲有关吃素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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