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的框式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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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原载《当代语言学》2002年4期）汉语中的框式介词刘丹青1.框式介词的概念本文讨论的框式介词(circumposition)，指由前置词加后置词构成的、使介词支配的成分夹在中间的一种介词类型。现代汉语中的“在…里”、“跟…似的”、“用…来”等、近代汉语中的“因…上”、“似…也似”等、古代汉语中的“以…以”、“及…而”等，都可以归入此类介词。框式介词在汉语中是一种重要的句法现象，构成了汉语的重要类型特征，但大部分框式介词都属于临时性句法组合，而未必是固定的词项。框式介词的概念是由当代语序类型学的创始人Greenberg(1995)在研究闪语族和伊郎语族部分语

2、言的语序类型演变时提出的。起初他称之为“框缀”(circumfix，见Greenberg1980)。大概因为这些所谓框缀在功能上是介词性的，所以他后来改称为框式介词，与前置词(preposition)、后置词(postposition)都为介词(adposition)的一种类型，在术语的命名形式上也更成系列[1]。这是一个新的概念，在我们所查检的多种中西语言学词典术语中都未见到收录(postposition和adposition已有词典收录)。汉语框式介词起源于上古，经过中古、近代的发展，到现代实际上已形成相当丰富的框式介词现象。然而，汉语的这一重要类型现象

3、一直未能作为一种语法形式类引起汉语学界的重视。这大概出于几个原因：1、受英语语法学等的影响，只重视前置词，不熟悉后置词。实际上汉语的亲、邻语言不乏后置词类型，如藏语、蒙古语、日语等。但这些语言中的后置词在传统教学语法中常被称为“助词”，这个含糊的名称多少掩盖了这类词的介词性[2]，使汉语学界也难以从中反观到汉语中后置词和框式介词的存在。2、在历时方面，汉语学界都了解动词向介词的虚化途径，却不太了解类型学上介词有动词、名词、副词等多种常见来源[3]。这也使汉语学界不容易注意名源介词的重要性。假如了解人类语言既有前置词又有后置词，既有动源介词、又有名源介词等，半

4、虚化的介词还可能部分保留其前身动词或名词的句法特性，那么就不难觉察汉语中框式介词的大量存在。本文拟就汉语框式介词的存在动因、句法性质(特别是前后置词各自的范域)、语义特点(特别是前后置词的语义抽象度)等作些初步的探讨。2.框式介词的存在动因2.1“方位短语”引出的问题汉语学界虽然缺少框式介词等介词概念，但对部分相关现象还是有所注意的。比如，现代汉语语法体系似乎已离不了所谓“方位短语”，因为大家都注意到，英语中的前置词短语，如onthetable、fromthebook、tomyheart、betweenthetwopeople，在现代汉语中往往无法用“前置词

5、+名词短语”的短语来翻译，而要用“前置词+名词短语+‘方位词’”即前置词加所谓方位短语构成，如“在桌子上、从书中、到我心里、在两人之间”等。更重要的是，这些介词短语中的方位词是有强制性的，“在桌子、从书、到我心、在两人”等不仅意义不太完整，而且句法上是不合格的。方位概念是语言普遍概念，而在汉语语法体系中地位显著的方位短语，却不是一个语言普遍概念，讲英语语法就不需要作为短语类别的所谓方位短语的概念。为什么汉语需要方位词和方位短语这类并非普遍的概念呢？不少汉语语法论著已经对有关的现象有所注意，并把它作为一种汉语的特点提出来。储泽祥(1997:365)提到，“12

6、比较英语及藏缅语诸语言，现代汉语方所最突出的特点是与介词的结合问题。汉语方所的表达，不一定完全依赖介词，……但印欧语里的英语、汉藏语系里的许多语言，脱离了介词或(结构)助词，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方所。”有的论著更正面涉及前置词、后置词的问题。如赵元任(1997)认为：“方位词表示事物的位置，本身是体词性的，但是翻成外语时往往跟一个介词相当，因而有人管它叫‘后置词’”。但是汉语论著通常不解释为什么汉语在句法上需要方位短语这种非普遍性的短语类别？下面我们从类型学角度出发，正面探讨一下汉语中存在这些“特色”语法类别的动因。2.2“方位短语”现象的语义动因比较容易想到的

7、就是语义因素。汉语前置词只能表示空间关系的类型，而不能表示空间关系的具体位置。所谓空间关系的类型，实际上就是空间关系的时间类型。例如，“在”表示事件发生时的位置，属现在时，“从”表示事件发生前的位置，属相对过去时，“到”表示事件结束时的位置，属相对将来时，“顺着、沿着”表示延续性行为持续的位置，属延续时。而具体的空间位置类型，即“上、下、里、外、边、中、之间”等等，前置词无法表达。于是，表达这些关系位置的任务就落到了方位词的头上。然而，这一解释在句法类型学上仍是不充分的，因为它没有解释方位词的句法强制性，特别是在语义上并无必要时的句法强制性。比如，“在我手里

8、/手中/手上”，“小孩在地上/地下爬”，方位词的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