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焕卿教授口述历史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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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張煥卿教授口述歷史手稿訪談時間地點：第一次：2008.12.17於國賓飯店第二次：2008.10.14於國家圖書館第三次：2008.10.22於國家圖書館第四次：2008.11.19於國家圖書館第五次：2008.12.17於國家圖書館訪談者：王綺年謄稿人：胡依蝶一、早期生活與求學背景我家在河南省舞陽縣城南八里河倉里店村。歷代務農，曾祖自幼家貧，靠為人做長短工為生，行年五十許尚無力娶妻。後經人媒介，娶山地粗頸醜女為妻，即曾祖母也。曾祖母雖貌不驚人，惟為一福星也。蓋自伊來歸曾祖父之後，不僅連生四男，而且與曾祖父同心協力，胼手胝足，由長短工而佃農，由佃農

2、而自耕農，最後變成上百餘畝田地的大地主。曾祖的四個兒子，即我的四位爺爺。我的嫡親爺爺為老四，年最幼，上有年邁父母之呵護，下有三位兄長之愛護，家道富裕，衣食無缺。無論何時，方圓數里之內，只要有廟會之娛樂場合，祖父必「單刀赴會」，聽戲看熱鬧，久而久之，學會很多河南梆子的戲碼。逢年過節，總是應邀展喉獻唱，娛樂鄉人。曾祖逝世，家業由大伯祖父掌理。曾幾何時，大伯祖父的長子不務正業，終日領導一批不良少年，為非作歹。一天其同伙殺了人而畏罪潛逃，為首之大伯祖父長子被抓去抵罪。大伯祖父為營救長子，幾盪盡半數家業。其餘三位祖父暗中達成要求分家之協議，大祖勢單力孤，只得

3、同意。我祖為老四，所得最少。相傳只有宅院一處，草屋兩三間，農田七、八畝、半畝菜園一塊，和一塊沒通路的打麥場。我祖父張包，娶太奶奶，生我大姑後不久即過世。祖父再娶我奶奶袁氏，生我二姑、父親、叔叔、三姑及八姑。是以我祖父共有兩男四女，可謂門丁興旺。惟祖父天不假年，五十歲時額頭眉宇間，長疔瘡一顆，延土醫治療無效致殯天。其間為增加農業之勞動力，亦為加強照顧祖父之人手，由祖母和兩位舅公共同決定，為我父親庚辰公娶村東五里之富家女王華為妻，即我之母親也。當時我家堪稱貧困，何以父親能娶富家女為妻？蓋我張氏一門歷代皆無讀書識字者，父親小時天資聰穎，敦厚孝順，祖父見他

4、甚堪27造就，乃咬緊牙關，節衣縮食，送他到私塾就讀。我父真不負期望，凡塾師所教千字文、百家姓、四書、五經等等，別人皆尚不明就裏，我父皆能倒背如流，並能洞悉其中義理。塾師嘉其能，不惟免收學雜費用，且賞贈全套之線裝書籍。父親聰慧好學之聲譽，遂致聲聞遐邇，譽滿鄉里，此為當時家大業大騾馬成群之外公，肯將愛女嫁與父親之基本原因也。母親于歸，事公婆至孝。未幾祖父逝世，享年五十。不久，母親生我哥，一歲而夭折，又一年我出生。又四年我妹姈婉出生。此民國二十六年事，那年日寇侵華方殷，我叔庚山依法應入伍。惟我父叔兄弟手足情深，父親念弟新婚未久，不忍弟弟遠離家鄉，遂代弟從

5、軍入伍。我時年四歲，猶依稀記得我父母一路輪流抱我，送父親從軍入伍之情形。祖母袁氏治家謹嚴，祖父逝世及父親從軍之後，領導叔嬸、母親及我兄妹、及失去雙親的小表叔(祖母侄兒)，開始經營那七、八畝田地。嚴謹的祖母、能幹的叔父、在外省吃節用的父親，加上踏實賣力的全家老幼，共同努力奮鬥，到民國三十八年我們逃出大陸時，我家已擁有大約七十畝田地。其中三十餘畝是抗戰勝利以後，在距村二十里以外二姑婆家處買的，也由二姑家代為經營。買賣行為皆秘密進行，我無意中聽到風聲，家中長輩嚴厲警告我不准對外張揚。這種秘密產生兩種結果：一是不厚道的二姑家人私吞了所有三十餘畝的產品，我家

6、只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二是當年地籍不像台灣這麼精準，我家花錢買土地，可能連土地權狀都沒有。這權狀之有無，關係十分重大，有則不過落得由貧農轉為富農之虛名；無則免去了富農被共匪殘酷鬥爭之命運。我民國八十一年回鄉探親時，得知二姑家流落到陝西，是否與這些土地有關，我也未予深究。我出生於民國二十四年，大約是祖父逝世後的第三年，未受到瀟灑的祖父之疼愛，終生遺憾無窮：據說我小時瘦如骨柴，貌不驚人，但在祖父輩來說為長孫；在父親輩來說為長男，其受鍾愛之情況，不言而喻。我吃母奶直到四歲妹妹出生時，猶不肯放棄吃母奶之特權，母親要哺育妹妹，因奶汁不夠而拒絕我之要求。父

7、親重男輕女，認為母親供應奶汁應先男而後女，母親以不合情理而斷然拒絕，父親賭氣把我丟進糞坑，準備把我活埋，叔父把我拉了上來，經祖母對父親開導，從此斷了我的母奶。我雖受所有長輩的鍾愛，但生性敦厚善良，從無恃寵而驕過。相反的，打從我五、六歲時，便隨大人在田中勞作，舉凡割草、除草、割麥、挑糞、搗糞、撒肥、拾糞、幫漏、幫犁、拔菸義、放牛羊。可說是個全職的生產者，是我叔叔的最大幫手。我幼年時的農村，是個典型自給自足的社會。除每年向政府納幾錢銀子的稅以外，老百姓跟政府不發生關係，我在老家生活十四年，只見過保長，連鄉長都沒見過一個，更別說是縣太爺了。所謂：「日出而

8、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正是農村生活的最佳寫照！農村的社會秩序，靠兩種力量來維持：一是倫理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