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调查方法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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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汉语调查方法的思考*本研究得到北京语言大学青年自主科研支持计划资助项目（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基于汉语方言地图集语料库的方言语音特征量化比较研究（09JBT06）”的资助。高晓虹提要20世纪初以来汉语调查有两种不同的方式，本文暂称为“字音调查法”和“词语调查法”。其中“字音调查法”使用普遍而“词语调查法”却鲜有人使用。本文指出，汉语、汉字的特点以及音韵研究传统、研究者的兴趣和目的是“字音调查法”得以普遍使用的主要原因。关键词汉语调查；字音调查法；词语调查法一引言语言研究的材料有书面语料和口语语料两类，

2、而书面语料的根源和基础是口语，所以口语语料对于语言研究的重要性自不待言。如罗仁地（RandyJ.LaPolla，2007，44）所说：“语言学要进步的话，要靠新的语言资料；语言学的任何领域，要是没有新的资料，就不可能有所发展。要获取新的语料，唯一的途径就是去记录语言，也就是去进行所谓的语言田野调查”。进行语言调查，就面临如何调查的问题，即采用什么样的调查方法。国外的语言调查，少数采用通讯调查法，如德国方言学家GeorgWenker，多数是当面向发音人进行调查，而又有“融入式”和“采访式”之分（AlexandraY.A

3、ikhenvald2008）。融入式（罗仁地2007称为“参与观看者”的方法）是指调查者到某一语言社群中住上几个月，融入到该社群的日常生活中去，在记录语言材料的同时，学说这种语言，观察母语者怎么用。采访式是调查一个方便找到的发音人；有的调查者也会到一个地方调查一段时间，采访一个或几个发音人等（AlexandraY.Aikhenvald2008）。这些方法都是以调查词语、语料为主。从20世纪初以来，国内民族语言的调查同国外的语言调查类似，是从词语调查入手；但汉语调查者大多是以汉字音的调查为起点，如最早进行汉语方言调查的

4、瑞典汉学家高本汉，现代汉语方言研究的奠基者赵元任、罗常培以及后来的诸多学者，乃至现在的绝大多数方言调查者。仅有个别学者如贺登崧、董同龢从词语调查入手。为方便起见，本文称以调查词语、语料为主的方法为“词语调查法”，而称以汉字音调查为主的方法为“字音调查法”，这与游汝杰（2004）的“词本位的方言调查法”和“字本位的方言调查法”大体对应。按理说，“词语调查法”与“语言研究的基本步骤”更为切合（董同龢1948，82），是语言调查的通用方法。而且高本汉、赵元任受的都是西方语言学训练，为什么他们却不用“词语调查法”而采用“字音

5、调查法”？“字音调查法”也并非完美无缺，贺登崧、董同龢早已注意到这一方法的短处。20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汉语方言调查的广泛展开，人们对“字音调查法”的局限认识得更为清楚，如曹志耘（1987）、李如龙（2001）、游汝杰（2004）都有很好的论述。但为什么人们还始终坚持使用这一方法？在以后的汉语调查中，“字音调查法”8和“词语调查法”的命运将会如何？本文试图探讨这些问题。二汉语和汉字的特点为采用“字音调查法”提供了可能与“词语调查法”通用于所有语言不同，“字音调查法”是调查汉语特有的一种方法。它能够存在，是以汉语、汉

6、字的特点为基础的。王福堂（2007，60）对此有很好的说明。汉语为单音节语言，在古代汉语中，绝大多数词是单音节的。用来记录汉语的汉字也就与一个音节相对应，因此一个汉字往往就代表一个词。若是调查古代汉语，“字音调查法”与“词语调查法”基本就是名异实同。但从古代汉语发展到现代汉语，原来的很多单音节词组合形成双音节甚至多音节词，字虽然仍对应于一个音节，但与词大多不再能够一一对应。所以现在调查汉语，调查字音和调查词语就不是一回事了。不过，语音是语言的物质载体，调查一种语言，首先要记录的是它的语音，弄清楚它的语音系统。而“汉语

7、中只有单字音才是音系的基本单位，不把单字音独立出来就不可能抓住汉语音系的格局和变化模式”（王洪君2008，39）。虽然以前人们并不能从理论上清楚地认识这一点，但在实践中却都是以单字音为基础进行语音分析的。如双声叠韵、反切以及《切韵》前后的韵书、元明清时期的等韵学，都是以单字音为基本单位。现代汉语中单音节仍然是汉语音系的基本单位，所以通过调查单字音，就可以分析清楚汉语方言的音系。正是基于此，高本汉、赵元任等才从调查字音入手。王福堂（2007，60）指出，“赵元任当初设计这一《切韵》系统的《字表》调查方言语音，是和汉语的

8、特点有关的”，“方言调查中用《字表》记音，主要是由汉语的特点决定的”。确实，追溯起来，汉语的单音节性特点是“字音调查法”得以采用的根源。但汉藏语系的许多语言都跟汉语一样是单音节的，却只能利用“词语调查法”来调查。这样看来，汉语的单音节性只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实际上反映汉语特点的汉字的存在以及汉字的超时空性应该才是“字音调查法”得以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