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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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次，同友人谈起对民国女子的喜好。友人偏崇林徽因的冰雪聪颖，我却倾慕张爱玲的清坚孤绝。诚然，林徽因是玻璃心肝玲珑人，却过于完满至无懈可击。而张爱玲，本是陌上赏花不落情缘的女子，偏就在与胡兰成的一段情事上犯了糊涂。她的真，也就真好在这“糊涂”上。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爱》　　　　遇上他之先，她是老道的，只是素手，剥尽世间男女的华丽外衣，得窥世俗的雾数苍凉。遇上他之后，她比小女孩更天真，赠予他相片

2、，背后写着：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刚巧赶上了，她为他跌倒，这是缘起。　　或许，是出于对张爱玲的怜惜罢，多数人不喜胡兰成，直至鄙夷，然而唯有他能读透张爱玲。张是何其绝尘的女子，她所寻觅的是，在世上有一点顶红的顶红，或是一点顶黑的顶黑，作为她的皈依。她会为胡兰成跌倒，实则是临水照花的自我爱悦。她是爱映在那人眼里，自己的艳绝。在爱，她便成了“临水照花人”，那样美的字眼。　　于胡兰成，张爱玲的好，是遥看已识，试唤便来的命里相知。两人在一道，毋庸多言语，他便已然心会，且惊艳到要起舞、要啸歌。难怪张爱玲只管孜孜看

3、着他，不胜自喜地说：“你怎这么聪明，上海话是敲敲头顶，脚底板亦会响。”在张一贯孤绝的处世中，能这么被人当作水晶瓶一样捧着看，被懂得，是会有这样的自喜的。　　在张爱玲处，胡兰成亦变作了临水照花人。他的好，是在遇上张爱玲之后才得以调弦正柱，如唐僧渡往雷音惊见了自己的业身。他俩是“照花前后镜，花面相交映”，那样的交相辉映。张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是真知心，方能慈悲到任胡兰成已有妻室亦可随意往来。那时的张爱玲，不曾想到要婚姻，所以能爱得放肆，而豁达。　　　　整个世界黑了下来，象一个硕大无朋的箱子，扒地关上了，数不清的罗愁绮恨，全关在里面了。剩下朴素的一男一女，变成很少说话，却

4、彼此关切着，结了婚了……　　――《倾城之恋》　　　　1944年，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年，胡兰成38岁，张爱玲23岁。　　在婚姻里头，女的变得益发百依百顺，益发沉静。她写道：“他一人坐在沙发上，房里有金粉金沙深埋的宁静，外面风雨琳琅，漫山遍野都是今天。”再柔艳刚强的女子一旦跌落婚姻，是会浮花浪蕊皆褪尽，宁可清守岁月的。而彼时，恰逢时局动荡，人人自危，整个世界像一个硕大无朋的箱子，扒地关上了，唯剩下朴素的两人，反倒生成“来日大难口燥舌干，今日相乐皆当喜欢”的相守相惜。这于张爱玲，毋宁是睡梦般的安稳罢。　　而胡兰成的根性是三春花事难收管。

5、夫妻人伦他颇不以为然，婚约上的承诺终究是颠覆了，张爱玲几番让步，情急之下只像溺水者没顶前方寸全乱地问了句：“你与我结婚时，婚帖上写现世安稳，你不给我安稳！？”诗经中说：子兮子兮，奈此良人何！女子一旦陷落恋爱，是会这样的意乱情迷，只觉着那男子，非常好是他，非常坏也是他，横竖都拿他没办法。　　　　是她说的，他们回不去了……今天从这里走出去，却是永别了，清清楚楚，就像跟死了的一样。　　――《半生缘》　　　　在小说里，张爱玲惯常把事事物物养在水盂里，如同雨花台的小石子，精细、明朗的。在生活里，她偏就跌跌冲冲、踉踉跄跄，精巧聪明全无。她孤绝，求的只是一个现世安稳，这是胡兰成给不起

6、的。　　“你到底是不肯，我想过，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得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在爱里头，他可以“枝若无花还再发”，而“花若离枝难上枝”是她恪守的清坚决绝。　　最后的诀别是这样的：他来到张爱玲的房中，在床前俯下身去亲吻她，她从被窝里伸手抱住他，忽然泪留满面，只叫了声“兰成！”便再没有别的话了。　　曲终人不见，只余下苍凉的手势。　　张爱玲此后再没陷入恋爱，与赖雅的婚姻，亦不过是婚姻。而对胡兰成，那样怒放的年少初恋般的绮丽，那样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再没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