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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苦难主题看余华对传统宿命观的承袭2OO6年第6期总第130期山东社会科学SH^ND0NG9DCIAI.SCIENCESNo.6GeneralNo.130从苦难主题看余华对传统宿命观的承袭崔玉香(烟台教育学院中文系,山东烟台264O03)[摘要]"苦难"是余华小说的基本母题.余华通过对"苦难"的叙述,表达了他对现实人生的关注和对人类生存境遇的思索,但在书写苦难主题的同时,作家也无意识地透露出了他对传统文化中宿命论这一陈旧观念的承袭,这一点削弱了其文本的悲剧意识,影响了其精神境界的提升.[关键词]余华小说;苦难主题;宿命观;悲剧精神[中图分类号]I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l0o3—4l45[20o6]06—0l22—03当代文坛上恐怕没有哪个作家能如余华这样长久的站在文坛的聚光灯下成为人们瞩目的焦点和持续追踪的目标,即便是在《兄弟》出版前近乎封笔的十年中,他也从没被评论界和读者遗忘过.从80年代的先锋出击到90年代的写实转向再到2005年十年磨一剑的新作《兄弟》,余华的每一次亮相总是能紧紧吸引住人们的目光并赢得阵阵喝彩——这一切全赖其不凡的才气和卓异而颇富实绩的创作.他的作品以在语言和形式上的革命性探索不仅仅成为独特的个体言说甚至还构成了文学的"规则和标 准"…;而他对"暴力"与"苦难"不遗余力的书写更显示了一个作家对人性与人类生存的追问与深度思考,因此,余华成为当代作家中被持久关注和广泛研究的一个也就毫不奇怪了.余华80年代中期以反叛颠覆传统的先锋姿态亮相于文坛,9o年代初期发生了重大转向,表现出对现实与传统的回归.尽管前期的先锋之作和后期"高尚的作品"在题材风格上有如此大的不同,但仔细研读还是可以发现其中有其恒定不变的因素延续下来,只是外在形式上有所变化或日掩饰而已.如,这些作品同样延续了前期的暴力与死亡,只不过将人的外在行为暴力悄然置换为命运的暴力——生存的苦难;在作品的意向上,余华虽强调了人"活着"的重要,展示了人面对苦难所表现出来的坚韧生命力,但实际上比前期作品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展示了命运的强大以及个体在命运面前的被动与无奈.与前期所不同的是,他不再将人物"弃置绝地",而是通过对人物的生存态度的肯定性讲述为受难的人们指出了一条救赎之途——放弃抗辩,默默忍受,只要"活着"——显示了作者前所未有的悲悯情怀,但这种悲悯并非现代意义上的人道主义,而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宿命观的流露,这削弱了其文本的悲剧意识,影响了作品精神境界的提升.循环轮回,难逃劫数的人物命运模式余华的小说无论是早期展示血腥暴力的中短篇还是后期关注人生苦难的长篇,在叙述上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一种相似的具有神秘意味的循环结构,而人物则是这循环怪圈中难以挣脱的一环,其命运呈现出一种无法把握的"预定性"和"偶然性",最终都难逃命运掌控的"劫数". 《世事如烟》是最能体现余华神秘宿命观的一篇小说:纷乱如织的人物关系,交错回环的结构布局,先验怪异的征兆,四处充溢的死亡气息,使得这部中篇在炫目的四方现代派技法下散发着强烈的宿命气息.我们先看一下人物之间的命运纠结.司机与一灰衣女人偶遇之后,夜里作了一个噩梦,算命先生告知丁他破解之法.两日后,司机果然在路上看见_『厌衣女人向自己走来,他马上按照算命先生的指示停车,然后又拿出二十元饯,买下她的灰农并将它铺在车轮下,开车从上面碾了过去——女人的灰农替他承受了灾难;而灰衣女人对此一无所知,她又把已出让并被碾压过的灰衣拿了回来,结果是第二天她便没有任何征兆的死掉了.巧合的是,司机后来又参加了灰农女人儿子的婚礼.在这里他陷入了一个令他难堪而又屈辱的游戏之中:被迫以饯斗胜赢取面『子,结果他被"2"赢取了性命.这样,我们看到丫人物命运的因果循环:尚未婚娶的司机无意中(实为天意)害死r灰农女人,所以他便死在灰衣女人儿子的婚礼上.虽然看起来他与…2'的斗胜事件是他受辱自尽的原因,但实际上这一事件只不过足一个偶然,作者设置的这个Jhtf节其实暗含r因果报应的味道:司机当初花了.二十元买丫灰衣女人的命,现在他同样要用钱甚至数倍的钱来赎命,结果他无力收稿日期.-2006—04—20作者简介:崔~f(1963一),烟台教育学院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目前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122赎回,终被人将命索回,这样,司机与灰衣女人的命运纠结完成了一个循环.其后,司机屡屡出现在…2'的梦中并向他索要媳妇,似可看作又一轮命运循环的开始. 人物之间的命运就这样互为因果——无意中害人,又无意中被别人所害.每个人都是命运循环链条上的一个环节,无法挣脱.余华借这样的结构模式诠释的是"命由天定.因果循环"的观念:一切都在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的掌控中,无法预知,无法逃脱,更无法改变,而且因果报应,循环不已.人在不可知的命运面前只有任其拨弄.其次,我们再看对一些物品,征兆的有意设嚣与强调,作者运用它们来渲染命运的神秘,强化"在劫难逃"这一预设的观念.比如"颜色".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灰色"和"黑色"是与死亡相伴的颜色,所以余华就为这个命定要死亡的女人穿上了"灰衣".当她接过司机的二十元买衣钱,脱下外衣时,里面露出的是黑色毛衣,黑与"丧"相连,因而这偶然的服饰色彩竟成了预告她死亡的通知.当司机受辱去厨房寻刀时,他找到了一把锋利的菜刀,想来他是应拿刀去砍杀那个羞辱他的人的,但不幸的是他此时又恰好看见了对面平房里的一个少女,那少女正穿着一件黑色上衣,正是这"死亡之色"的出现,使他放弃"争辩",自动赴死.衣服色彩本是一种偶然,但作者却把偶然设计成了促使人死亡的必然.还有"水果".余华用无籽的橘子暗示灰衣女人其女婚后不孕的原因,这一设计与神怪小说《封神演义》中最终夺去了比干性命的"无心白菜"颇为相似,皆是以"物"宣示上天无可抗拒的旨意.你也可以说这是作者的巧妙布局,但从这精心的布局中你不也可看到余华对先验论,宿命观的认同吗?学者杨义指出:"一篇叙事作品的结构……超越了具体的文字,在文字所表述的叙事单元之外蕴藏着作者对世界,人生以及艺术的理解."[]因此可以说:透过这种因果 循环,劫数难逃的人物命运模式,我们看到的是余华对世界的宿命理解.放弃抗辩,逆来顺受的生存哲学与前期的"暴力"之作相比,后期作品里,余华面对"苦难"时所表现出来的宽容与同情让读者感受到一向冷漠的余华难得的脉脉温情.不少论者对此评价甚高,认为它们"把人的灵魂精神安簧问题提到了首要位置","使小说达到了一般作家难以企及的精神高度,直逼人的可贵本质"[3J,的确,余华以昔难为主题的作品,为我们揭示了生存的真实与残酷,也让我们看到了个体生命的坚韧与对苦难异乎寻常的承受能力,激发起我们的审美同情与内心的深层感应力,并揭示出具有普遍意义的人性内容与人文内涵,确是当代文坛不可多得的有分量的佳作,但笔者认为,余华在价值取向和精神关怀上的局限,使得作品并没有达到"对人的灵魂,精神的安置"这样的高度,也没能体现出真正的人道情怀和悲剧意识,反倒呼出了"听天由命,逆来顺受"的呻吟之声首先,作者本人放弃了先前对现实的质疑与拷问,转而提倡认同,宽容和忍受.前期的余华"一直是以敌对的态度看待现实",因此他反复运用"暴力"这一手段来宣泄他对现实的怀疑与敌视,虽然不无偏激,但在展示人性邪恶的同时无疑也表达了一种"卡夫卡式的与现实为敌,并且面对邪恶的人性而拒绝与它和解的精神传统"【4J.而随着年龄的渐长,尤其是获得了巨大名利并被现实接纳之后.余华"内心的愤怒渐渐平息",解除了与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这时的余华不再是那个愤怒,叛逆的青年了,而成了一个超然,达观的"顺命老者".我开始意识到……作家的使命不是发泄,不是控诉或者揭露,它应该向人们展示高尚.这里所说 的高尚不是那种单纯的美好,而是对一切事物理解之后的超然,对善和恶一视同仁,用同情的目光看待世界.【5]这种消失了愤怒情绪的所谓"超然"与"同情"正是一个饱经了1廿事之后顺天知命的老者的心态,而有了这样心态的余华还会再质疑,批判存在的不合理吗?正是在这种心态下,我又听到了一首美国民歌《老黑奴》.那位老黑奴经历了一生的苦难,家人都先他而去.而他依然友好地对待世界,没有一句抱怨的话.这首歌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决定写下一篇这样的小说.就是这篇《活着》,写人对苦难的承受能力.对世界乐观的态度.写作过程让我明白,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着.【6作为一个词语,"活着"在我们中国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J因此我们有理由说,这就是余华的生存观与价值观:不再在生活之外确立意义和价值,并以此来要求生活,不再因生活不符合要求而企图反抗和改变它;面对苦难和不合理的现实,只有一种作为——忍受.苦难再深重也抵不过能忍,只要你能忍受,就没有度不过的难关,就能活得长寿,"人生的终极目标就是多活一天是一天……因为首先有一个保证,就是你只有活着,人生还得延续,你死了,人生就断了,断了还有什么目标呢?"[.]这种生存观与福贵晚年"达至化境"的"大智慧"没什么两样.福贵在全家七口相继死去以后,就颇为欣慰地说:"做人还是平常点好.争这个争那个,争来争去又赔上自己的命,像我这样,说起来 越混越没出息,可寿命长.我认识的人一个挨一个地死去,我还活着."[.福贵的感叹其实也是余华的生命"感悟".这种只求"活着"的态度,说穿了是一种放弃主体的能动性自降为物的生存态度.福贵作为文学形象,如此生活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作者如实表现,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仅址于对生活境遇本真的展示,并不是一个真正有责任感,有人道情怀的作家应有的态度.一个真正优秀的作家应能在正视人类苦难境遇的同时,努力发掘其背后的东西,123并在这发掘的过程中质疑,否定存在的不合理,表达出人类面对磨难所应具有的高贵理性和抗辩态度,从而引领人类的精神到一个更加广阔明亮的空间.而余华在这一点上显然还有所欠缺.其次,还表现在对人的尊严与价值的放弃.在《许三观卖血记》中,许三观通过一生12次的卖血来应对命运的打击,显示了与福贵一样强韧的忍受苦难的能力,但总的来看,作者是让他按一种习惯了的生存方式盲目地生活,面对生活中不时从天而降的苦难,没有避让,选择;对自己的痛苦处境,没有抱怨,抗争,更没有企盼和希望,只是靠.本能在生活的泥沼中扑腾,而且还把福贵的"活命"哲学更进一步发扬光大——以油滑的自嘲自欺来消解苦难,以自轻自贱的精神胜利法来麻痹自己.比如,他动辄在众人面前以自称"老乌龟"来自贬,通过对自我的"物化"而达到对苦难的消解;在儿女面前自曝私情,与许玉兰互揭不轨行为;到了晚年,他只因偶然闻到熟悉的炒猪肝的气息,就很想再卖一次血了;当他最终因年老而卖不出去时,他竟难过得痛哭失声.在这里,作者不仅没有让许三观对往昔不 得不出卖生命和尊严的卖血行为加以拒斥,反而让他作为一生的荣耀来做一次回望,既显出许三观的愚昧,更显出作者人道情怀的淡漠.当然,作为一个生活在底层的弱者,当他不具备抗争能力或者明知抗争无望时便隐忍苟活或自我麻醉,这对其本人来说未必就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因为普通人总还是要生存的,因此,我们不能苛求于许三观.我们要追问的不是许三观采取什么方式生存.而在于作家对此表现出的态度.一个作家不应只限于摹写人物的苦难境遇,还应该表示出-ft!~的"看法"——否定,批判而非戏谑,消解.许三观的人生面貌无疑是卑琐,灰黯,屈辱和缺乏人的尊严的,余华在文本中不但没表示出对这种生存态度的否定,反而用滑稽,喜剧的油彩为许三观灰色的人生涂上了一抹温情的亮色.让他在自我欺骗与麻醉中获得心理上的补偿与满足,这样,一切苦难都变得可以忍受了,不合理的生存状态也成了合理的存在.在不无调侃油滑的语言中,我们感到了余华对这种生存态度的肯定和欣赏.在现存的生活场景中展示人类的无限可能性的精神景观,让人们在对"可能性"的展望中获得慰籍和力量,由此实现对庸常现实的超越,既在现实世界或理性能力无法穷尽的地方,重构一种更为纯粹,更具人性的世界,这是一个有着良知和道义感的作家所无法推卸的责任,也是真正"高尚的作品"所应具备的品质."真正伟大的作品是那些和世界抗辩的作品."_l0]而获得了巨大声誉并被现实接纳之后的余华在后期创作中则丢弃了反叛抗争的精神内核,他的"高尚"之作,不再与世界抗辩,不再指认现实的不合理,而是与现实达成了妥协.这使得他小说中的"苦难"与苦难中人的生存境遇缺少了一种净化人心的崇高的悲剧 力量.只能让人心生怜悯.我们试把余华的作品和西方文学中所张扬的悲剧精神作一下比较.人们所熟知的《俄底浦斯王》,就是人类对"命定一切"124的规则的反抗的典型代表.俄底浦斯一开始就被命运之神定在"弑父娶母"的难逃的"劫数"之中,但作者却让俄底浦斯从知晓这一神谕的那一刻起,便顽强的以种种方式来对抗命运的安排并试图改变它,虽然他的每一个对抗都以无效告终并且反而一步步将他推入命定的深渊,但他在与命运不屈不挠的抗争中所显示出来的勇气和尊严感还是让我们获得了一种动人心弦的振奋与超越,一种人类面临绝境的自我救赎的力量——人的自由意志与信念.这,也才是真正的救赎之道.古希腊悲剧充分展示了人对责任的勇敢担承和对预定命运的超越.它从"恶中引出善,从肉体中引出精神,从命定中引出自由"[1.它展示的是"高贵的东西毁灭"的过程,但这毁灭不仅没使我们消沉,反而让我们获得了一种对生命及生命意义的深刻思考.俄狄浦斯虽然以失败结局,但他因与命运不屈的抗争而使自己成为了英雄,反观余华所欣赏推崇的两个人物福贵和许三观,他们比古希腊英雄似乎更聪明,更通达,对命运与苦难不做任何辩解,并且还运用自嘲消解痛苦以获得0-灵的安慰,仿佛是取得了胜利,但他们作为人舳价值与尊严却在这妥协,顺从与消解的同时,坠入到了泥沼之中,"活着"与死亡在这里没有质的区别.从余华小说的人物苦难命运中,你感受到的不是灵魂的飞升带来的愉悦,而是坠落泥潭而产生的卑污.结语综上所述,笔者认为余华无论是先锋时期还是后期的 创作中,其小说的主题意向是命运与苦难的不可抗拒,与此一致,则传达了一种命运天定,逆来顺受的消极虚无的宿命观."文学就是这样,他讲述了作家意识到的事物,同时也讲述了作家所没有意识到的事物."]的确如此,余华在为我们讲述他意识到的福贵与许三观的生存苦难的故事时,我们也从中读到了他自己J~Ji:没有意识到的传统文化中的宿命观念的积淀.参考文献:[1]张清华.文学的减法一论余华[J],南方文坛.2002,(4).[2]杨义.中国叙事学[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7.[3]洪治刚.逼视与守望[J].当代作家评论,1996,(2).[4]谢有顺.先锋就是自由[c].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oo4.[5][6]余华.《活着》中文版(1993年)序[A].温暖和百感交集的旅程[c].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oo4.[7][147余华.韩文版自序[A].活着[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1998.[8]余华.说话[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20o2.[9]余华.活着[M].海口:南海出版公司,1998.[1o]西蒙?波娃女子与创造力[A].转自张京媛主编.当代女性主义文学批评[c].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2.[11]张昀韬.重获灵魂的漫长旅程[J].南华大学.2002,(6).(责任编辑: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