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海子诗歌的想象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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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海子诗歌的想象空间摘要：海子的诗歌意象十分有创造性，如以梦为马，太阳，麦子等意象系列，都具有海子式的独创性和创新性。海子是一位富有创造力的诗人，他的诗歌意象跳跃性非常强，能引起无穷的想象延伸。骆一禾曾经说过“海子的抒情诗中带有明显的自传性”。下面，我将从浪子与返乡、生存与理想、死亡与复活三个方面来对海子的诗歌进行浅析，从个体的角度探究海子诗歌的想象空间。关键词：流浪、返乡、理想、生存、死亡、复活海子是中国诗歌史上全力冲击和生命极限的诗人，海子富有想象力，他的诗歌充满着内在的张力和诗歌内涵。海子是一个立足于乡村的诗人，他的诗歌创作的起点就是他的乡村。乡村是海子的诗歌之根和生命之根。在海子的笔下，乡村、村庄、大地、麦子、麦地、太阳、河水等乡村及其相关的意象都充满了丰富的想象空间。海子是一位以诗歌为终身事业的诗人，太阳是他的最高诗歌理想的概括和表达。在他不断追随太阳的漫漫路途上，乡村、生活是海子的寄托，同样也是海子在进行诗歌大业路途的阻碍，所以，海子是矛盾的，这些就表现在海子诗歌中蕴含的巨大的想象的张力和延伸。浪子与返乡海子是一个来自乡村的农民的儿子，对于大地、麦子、麦田、村庄有着天然的感情：“我/踩在青草上/感到自己是彻底干净的黑土块。《活在珍贵的人间》。他的诗篇中大量出现乡村及与其相关的意象。海子对故乡有着中国传统文人式的乡愁情结，乡愁是海子不可分割的情感。海子《两座村庄》中将村庄比为“黑漆漆的财宝”，这是海子对于村庄的由衷赞美。乡村、麦子、麦地、青草、河水、大地、草原等是海子诗歌中常见的意象。故乡是海子的生命之根和诗歌之根，是海子诗歌创作的不断源泉。海子曾经自豪地说：“农村生活至少还可以让我写上十五年。”虽然海子很多诗歌都取材于乡村生活和乡村景致，但海子并不是中国真正意义上的乡村诗人。作为工作和定居在都市的知识分子，海子在本质上已经不是农民了，而且海子诗篇中的乡村，也不是他曾经土生土长的现实的乡村。他笔下的故乡是经美学提升后的美好记忆，是诗意化和想象化的中国乡村。既有海子年少时代温馨美好的乡村回忆，又带有乌托邦色彩的诗意想象成分。所以在海子的诗中，大地、麦子、麦田、村庄是诗意化和理想化了的。海子在诗篇中不断地加入故乡的回忆，其实是海子一次又一次的精神返乡，在现实中，海子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故乡去了。海子是一个浪子诗人，他满怀希望的从乡村来到城市，却被城市放逐而四处流浪。在《诗人叶赛宁（组诗）》·浪子旅程中，海子说：我是浪子我戴着水浪的帽子我戴着漂泊的屋顶灯火吹灭我家乡赶走我来到酒馆和城市海子在流浪漂泊的路途中饱尝孤独的滋味：“ 青海湖上/我的孤独如天堂的马匹《七月不远—给青海湖，请熄灭我的爱情》”。诗人在《昌平的孤独》中详细诉说自己的孤独：孤独是一只鱼筐是鱼筐中的泉水放在泉水中孤独是泉水中睡着的鹿王梦见的鹿人就是那用鱼筐提水的人以及其他的孤独柏木中之舟的两个儿子和所有女儿，围着诗经桑麻元湘木叶在爱情中失败他们是鱼筐中的火苗沉到水底拉到岸上还是一只鱼筐孤独不可言说诗人用了三个排比句“孤独是一只鱼筐”、“孤独时泉水中睡着的鹿王”、“以及其他的孤独”，并都以“孤独”为开头言说孤独，奇异的想象加上排比句带来的诗意效果，表达出诗人无限的孤独，最后，诗人总结出“孤独不可言说”这样一句自我否定的话语，这是海子独有的诗意表现。生存与理想海子是一个满怀抱负的诗人，在《诗学：一份提纲》里，海子这样说：我恨东方诗人的文人气质。他们苍白孱弱，自以为是。他们隐藏和陶醉于自己的趣味之中。他们把一切都变成趣味，这是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比如说，陶渊明和梭罗同时归隐山水，但陶重趣味，梭罗却要对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极大的珍惜和关注。这就是我的诗歌理想，应抛弃文人趣味，直接关注生命存在本身。这是中国诗歌的自新之路。“关注生命存在本身”也就是说要由景色进入元素。安徽诗人叶匡政在《不敢怀念海子》文中说：海子的诗如此与众不同，像从人类纯真的天性中自然喷涌而出的，他的声调、他的语言和精神状态，都恰好与这种天性吻合在了一起。所以他的诗句发乎天然，却又无比精确，使现在汉语中的纯真与良善，在人间重新找到了它的代言人。海子的诗，就是海子自己，就是青春本身。这是独一无二的海子，也是现代汉语发展到今天，唯一形象完整的诗人。而我们却在成长过程中就被毁坏了，在他的诗歌面前，在他自足的生命和精神面前，永远只是一个仆人。骆一禾也曾说过海子的“抒情诗中带有明显的自传性” 。海子的诗就是海子自己，海子笔下的村庄是诗的村庄，也是海子的村庄。海子在写诗，也是在写自己。他的《夜色》就是他一生的精简准确的概述。在夜色中我有三次受难：流浪、爱情、生存我有三次幸福：诗歌、王位、太阳海子一生都在流浪，他渴望爱情，却总是得不到爱情，生活对于海子也是一种折磨。海子一生都在为着自己的伟大诗歌理想而奋斗，他自诩为“浪漫主义诗歌王子”，但他并不满足只做一个没有实权的王子，他渴望的是成为像但丁、歌德那样的诗歌王者。在夺权的漫漫路途上，海子孤身奋战，孤独地仰望着那遥不可及的太阳，在幸福中痛苦着。在《在我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论文中，海子阐述了自己的诗学观点：“做一个诗人，你必须热爱人类的秘密，在神圣的黑夜中走遍大地，热爱人类的痛苦和幸福，忍受那些必须忍受的，歌唱那些必须歌唱的。”这是海子提出的哲学家式的诗学要求，并用自己的一生去践行这句话。海子的一生都游走于黑夜中，他认为诸神隐遁，一切都处于黑暗，忍受着痛苦的幸福快感。他在自己的诗歌王者的征途上幸福着，又被不断地夺权，然后不断地失望乃至绝望，他痛苦着，最后“死于中途”。这是海子的悲剧命运。太阳是海子诗歌理想的最高表达和象征。他自喻为太阳，他说：“太阳是我的名字/太阳是我的一生《祖国，或以梦为马》”。海子信誓旦旦：“我的事业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祖国，或以梦为马》”。海子对太阳有着炽热的爱，在诗歌《阿尔的太阳—给我的瘦哥哥》小引中，他说：“一切我所向着自然创作的，是栗子，是水中取出来的。啊，那些不信仰太阳的人是背弃了神的人。”海子的一生都在追赶着太阳，一生都没有背弃过太阳，最终他却被太阳背弃而死于途中。海子追随着太阳，却被太阳炙烤得“内心暴烈”，忍受着“心灵被撕裂的痛苦”，他的“被劈开的疼痛在大地弥漫”。因此海子不得不选择妥协：我要做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和所有以梦为马的诗人一样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条道路上“远方的忠诚的儿子”和“物质的短暂情人”两个意象相互对应，“远方”指的是海子一生所追求的“诗歌、王位、太阳”，是海子的诗歌理想的象征，而“物质”指的是物质生活的享受，“烈士”指的是像梵高、荷尔德林、叶赛尔、韩波等早逝的诗歌王子，这些诗人都对海子的诗歌产生重要的影响。“小丑”则指的是当下的假诗人、伪诗人。海子在追求最高理想的过程中，不得不向生活妥协，他本想清高自傲地守着诗人的那份倔性，却被形势所迫，只能放下身段，和形形色色的人一起走在道路上。这是海子的无奈。海子是一只单翅鸟，发出“到远方去”强烈鸣叫。他很孤独，他常常质问“单翅鸟为什么要飞呢”、“你们都不醒来”，海子还是顽强地飞向远方。海子是一只鞋，不断地行走，不断地流浪，明天醒来不知会在哪里。但海子还是很珍惜自己，他说：“我不声不响地/带来自己这个包袱/尽管我不喜爱自己/但我还是悄悄打开”。在众人都追求诗歌朦胧的修辞和表象的时代，海子却孤守一角，试图摈弃众人的影响，追求诗歌的元素，这使得海子与同时期的诗人格格不入，因此诗人海子感到莫大的孤寂。不能携程上路 当众人齐集河畔空声歌唱生活我定会孤独返回空无一人的山峦海子不能将象征着光明的灯盏携带着一起上路，芸芸大众追求的又是不得生活真义的虚假，海子只好选择另一条路，回到自然的山峦的洞中，独自一人，放声歌唱，固守着自己的精神高度。海子有英雄的气概，他说：“在一个衰竭实利的时代，我要为英雄主义作证。这是我的本分《动作》”。他坚信：“我知道自己终究会幸福/和一切圣洁的人相聚天堂《给母亲·云》”。所以海子义无反顾，决绝的奔向远方，甚至“把我的故乡抛在一边/我连自己都放弃/更不会回到秋收农民的家中《七月的海》”。他是立志献身于诗歌事业的勇士，他在《母亲（组诗）·云》中说：“我知道自己颂扬情侣的诗歌没有了用场/我歌唱云朵/我知道自己终究会幸福”。海子在爱情求而不得的痛苦下，立志放弃爱情，全身心投入到喜爱的诗歌事业中来，他深信自己一定会取得成功。但是，命运总爱和海子开玩笑。他的诗歌事业屡遭挫折，海子发现“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远方的幸福/是多么痛苦《地方》”。海子是农民的儿子，他自喻为太阳，要成为像但丁那样的诗歌王者。这是海子的伟大理想，却与现实相悖。海子在工作和生活，爱情和事业上都屡遭挫折。他是来自乡村的知识分子，试图在都市里扎根生长，但却被都市放逐而不停的流浪。而他又不能再回到自己的贫瘠的乡村，因为本质上，海子已经不算是农民了。海子毕业后分配至中国政法大学哲学教研室工作，但他不参加学校和系里组织的会议和活动，几乎没有评级和奖金，他连讲师都没有评上，只有微薄的基本工资。家里沉重的负担就压在海子的肩膀上。海子是痛苦的，被都市和乡村同时抛弃。海子本应是“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不语或大声谈吐/我要头上插满故乡的鲜花”，满载鲜花荣归故乡的。他说：我本是农家子弟我本应该成为迷雾退去的河岸上年轻的乡村教师从都会师院毕业后在一个黎明和一位淳朴的农家少女一起陷入情网但为什么我来到了酒馆和城市《诗人叶赛宁》海子本成为一名乡村教师，娶一名农家少女，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而不是在城市里到处流浪，处处受挫。但海子选择的是一条艰辛的诗歌之路，他是性情高傲的王子，饱尝诗歌的孤独和痛苦后，企图重新回到故乡，却发现故乡也已经不是记忆中的乡村了，他已经再也回不去了。西川在《死亡后记》中介绍说：海子是农业的儿子，他迷恋泥土，对于伴随着时代发展而消亡的某些东西，他自然伤感于心。1989年初，海子回了趟安徽。这趟故乡之行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荒凉之感。“有些你熟悉的东西再也找不到了，”他说。“你在家乡完全变成了个陌生人！” 海子继承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乡愁情结，故乡是海子珍贵的记忆，海子在《村庄（二）》中说：“珍惜黄昏的村庄/珍惜雨水的村庄”。海子回到故乡，在“五谷丰盛的村庄”中“安顿下来”，这时海子的精神是满足的，因为他说：“我顺手摸到的东西越少越好”。但是他还是感到：“万里无云如同我的悲伤”。这是1986年海子返乡写下的一首诗，那时海子精神上背负着沉重的负担：家人对自己诗歌事业的不理解、家庭经济困窘的压力、，情感的失落这些糅杂交汇，海子感到自己的悲伤无处可诉说。海子是孤独的，他只好不断在诗歌中抒发自己的情感。在故乡，海子找不到理解，他在麦地里孤独歌唱《五月的麦地》，想象着和“麦地里的兄弟们”在“麦地里拥抱”“背诵各自的诗歌”。但是事实上海子只能“孤独一人坐下”，有时“孤独一人坐在麦迪里为众兄弟背诵中国诗歌”。海子知道自己不能和“众兄弟”梵高、叶赛宁、雪莱、韩波、荷尔德林等精神兄弟一起在麦地里背诵喜爱的诗歌，但海子还是要做出一副“为众兄弟背诵诗歌”的高傲姿态，更给人一种忧伤和极度的孤独感。同时，对于故乡和家庭，海子是愧疚的，因为自己的诗歌事业，不能帮家里分担更多地痛苦，这对于海子是痛苦的。诗人，你无力偿还麦地和光芒的情义一种愿望一种善良你无力偿还你无力偿还一颗放射光芒的屋顶在你的头顶寂寞燃烧《麦地与诗人·询问》海子是大地的儿子，接受着麦地无私的馈赠，却没有创作出太阳燃烧般的光辉灿烂的伟大诗篇，为此，海子深深地愧疚和自责。因此，诗人海子痛苦地答复麦地的质问：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被你灼伤我站在太阳痛苦的芒上······当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说我一无所有你不能说我两手空空《麦地与诗人·答复》在理想被现实剧烈撞击下，海子感到内心的暴烈，他深深感到“幸福不是灯火/幸福不能照亮大地《麦地，或遥远》”。曾经深信的幸福，最终演变成痛苦，曾经想要头插满鲜花归故乡的荣光最终成为泡影，这是诗人海子早已预想到的结局，却还是决绝地投身于诗歌王者的大业，品尝孤独，忍受痛苦。这是诗人海子的使命“就是要成为太阳的一生”。海子终究一生都没有完成这个使命，但他的诗也亦已照亮自身。海子是一位伟大的诗歌烈士，壮烈地牺牲在夺取诗歌王位的征途中。死亡与复活海子是诗歌的勇士，最终在太阳的灼烧下光荣殉道。海子热衷于死亡与复活的游戏，最后，被游戏吞噬。 在《死亡后记》中，西川说：“海子是一个有自杀情结的人。”耿占春在《失去象征的世界—诗歌、经验与修辞》中评论海子关于死亡的观念：“诗人不是遭遇死亡，而是馈赠死亡，他在象征交换中归还死亡，他的死亡带有节日标记。他追随了人类作为人的象征义务与象征权利，把他的必死性变成主动归还的事物归还自然。”“死亡在海子诗篇中甚至不是一个事件，而是一个预先体验的神话。”死亡和复活是海子诗歌中常常出现的意象，如“你过去埋葬了我/今天又使我复活”。海子继承了顾城诡异的诗歌意象想象，将死亡细细描绘，形成诗歌的超验的诡异想象，集中体现在海子的两首《死亡之诗》中。在诗中，海子不断地想象死亡的方式，“投河”、“斧劈”、“上吊”、“开枪”和“跳海”。海子的最终死亡是海子经过细细盘算，谨慎为自己的选择的最佳方式。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诗歌中预演死亡，计较着死亡的方式，选择最惨烈的方式，让自己血弥漫大地。这是海子的悲剧。在《春天，十个海子》中，海子尽情拟想他死后进入天堂，然后在美好的春天复活的情景。这是海子的最后一次非常成功的死亡预演。“这是一个黑夜的孩子，沉浸于冬天，倾心于死亡/不能自拔，热爱着空虚而寒冷的乡村”，在众神隐遁的黑夜，海子看不到曙光究竟在哪里，只好倾心于死亡，幻想着在寒冷的冬天死去，在美好的春天复活。但是海子终究没能复活，他残忍地让自己的血弥漫在衷心热爱的土地上，这是一场壮烈的殉葬，陪同着他最热衷的诗歌事业。参考文献：[1]悠哉.海子诗歌研究.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2009.9[2]刘春.一个人的诗歌史.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2[3]海子著,西川编海子诗全集.作家出版社，2009.3[4]余徐刚.海子传.安徽人民出版社，20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