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白色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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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白色鸟15、白色鸟：何立伟夏天到来，令我回忆。--外国民歌《夏天的回忆》设若七月的太阳并非如此热辣，那片河滩就不会这么苍凉这么空旷。唯嘶嘶的蝉鸣充实那天空，云和风，统不知踅到哪个角弯里去了。然而长长河滩上，不久即有了小小两个黑点；又渐渐晃动渐渐放大。在那黑点移动过的地方，迤逦了两行深深浅浅歪歪趔趔的足印，酒盅似的，盈满了阳光，盈满了从堤上飘逸过来的野花的芳香。还格格格格盈满悦耳如葡萄的笑音。却是两个少年！一个白皙，一个乌黑，疯疯癫癫走拢来。

115、白色鸟15、白色鸟：何立伟夏天到来，令我回忆。--外国民歌《夏天的回忆》设若七月的太阳并非如此热辣，那片河滩就不会这么苍凉这么空旷。唯嘶嘶的蝉鸣充实那天空，云和风，统不知踅到哪个角弯里去了。然而长长河滩上，不久即有了小小两个黑点；又渐渐晃动渐渐放大。在那黑点移动过的地方，迤逦了两行深深浅浅歪歪趔趔的足印，酒盅似的，盈满了阳光，盈满了从堤上飘逸过来的野花的芳香。还格格格格盈满悦耳如葡萄的笑音。却是两个少年！一个白皙，一个乌黑，疯疯癫癫走拢来。

215、白色鸟15、白色鸟：何立伟夏天到来，令我回忆。--外国民歌《夏天的回忆》设若七月的太阳并非如此热辣，那片河滩就不会这么苍凉这么空旷。唯嘶嘶的蝉鸣充实那天空，云和风，统不知踅到哪个角弯里去了。然而长长河滩上，不久即有了小小两个黑点；又渐渐晃动渐渐放大。在那黑点移动过的地方，迤逦了两行深深浅浅歪歪趔趔的足印，酒盅似的，盈满了阳光，盈满了从堤上飘逸过来的野花的芳香。还格格格格盈满悦耳如葡萄的笑音。却是两个少年！一个白皙，一个乌黑，疯疯癫癫走拢来。

3那白皙的，瘦，着了西装的短裤，和短袖海魂衫。皮带上斜斜插得有一把树丫做好的弹弓。那乌黑的呢，缺了一颗门牙，偏生却喜爱咧开嘴巴打哈哈；而且赤膊。夏天的太阳，连他脚趾缝都晒黑了，独晒不黑他那剩下的一颗门牙。同时脑壳上还长了一包疖子，红肿如柿子的疖子。少年边走边弯腰，汗粒晶晶莹莹种在了河滩上。"唉呀，累。晒死人呐！""就歇歇憩吧。城里人没得用。"在高高的河堤旁，少年坐下来歇憩。鼻翅一扇一扇。河堤上或红或黄野花开遍了，一盏一盏如歌的绚烂！就把两只竹篮懒懒扔在了脚旁。紫色的马齿苋，各各有了大半篮。这马齿苋，乡下人拿来摊在门板晾晒干了，就炒通红通红的辣椒，嫩得很，爽口得很。城里人大约是难得一尝的。故而那白皙的少年，也就极喜爱外婆喷喷香香炒的马齿苋干菜，咽绿豆稀饭。外婆呢自然淡淡一笑："这伢崽！""扯霸王草？"乌黑的少年提议道。"要得。要得！""输了打手板心？""打手板心就打手板心。"便一来一去扯霸王草。输赢并不要紧的，所要的是愉快。蝉声嘶嘶嘶嘶叫得紧。太阳好大。待这嬉戏玩得腻了，又采马齿苋。满满的一篮子了，再也盛不下一点点了。就又坐下来歇憩。那白皙的少年解下弹弓，捡了颗石子努力一射，咚地在那河心地方，就起了小小一朵雪白水花。"哎呀好远！""我要射过河去。""吹牛皮。""我才不吹呐。"而那河水，好像有了伤痛，就很匆遽地流。粼粼闪闪。这是南方出名的一条河，日夜的流去流来很多漂亮抑或悲伤的故事，古老而新奇。间常一页白帆，日历一样翻过去了，在陡然剩下的寂寥里，细浪于是轻轻腾起，湿津津地舔着天空舔着岸。有小鱼小虾蹦蹦跳跳。卵石好干净。"我现在要考一考你。"白皙的少年说。"考么子？最不喜爱考试！""你看出来左边的岸和右边的岸，有哪样不同？""左边有包谷地。右边没有。""不是问这个呐。""左边……有个排灌站。右边没有。""不是问这个呐！"到后来那乌黑少年最终摇脑壳了。"唉呀你，看呐，左岸要平一些，右岸要高一些。还没看出来？""吔，吔，真的咧！""这里头有道理。你晓得啵？"又把那生了疖子的脑壳摇来摇去："讲唦，晓得就讲唦。""我表哥，他讲这是地球自己转动造成的！""啧，啧，你晓得好多道理。"白皙的少年于是笑了。乌黑眼瞳熠熠地亮。然而遗忘了，采马齿苋却是那乡下少年教会了他的；还教会了他如何烧包谷吃，如何钓麻拐（田鸡）……人各有自己的聪慧与傲慢，奈何不得的。蝉声稍稍有了歇止。"好宁静。""是咧。""采了这样多马齿苋，回去外婆会兴奋咧！""当然罗。表扬你做得事。"那白皙少年，于默想中便望到外婆兴奋的样子了。银发在眼前一闪一闪。怪不得，他是外婆带大的。童年浪漫如月船，泊在了外婆的臂湾里。臂湾安静又暖和。却突然一天，外婆就打起包袱到乡下来了。竟不晓得为什么。方才吃午饭时候，有人隔了田塍喊外婆，声音好大。待外婆回来，就带了这乌黑的少年--他的伴侣，叫他们一起去玩，远远地到河边上去玩。采马齿苋，划水，任凭。总之要痛快玩它一下午。"听话，莫出事，没断黑不要回来。"一人给了一只大竹篮。其时头上太阳，正如烧红的一柄烙铁。白的少年好兴奋，同时又讶异。由于平日的下午，外婆肯定逼他睡午觉，肯定不许他出来玩。然而今日全变了。外婆你几多好！蝉声又抑扬了起来。一只两只野蜂在头上转，嗡嗡营营。乌黑的少年于是说："划水好啵？划到对岸去。""好的。"眯了眼睛望对面绿色的岸，和远远淡青的山。"好的，好的。""竞赛？""竞赛。""输了是狗变的？""狗变的就狗变的。"乌黑的少年便笑了。缺了门牙的笑很羞怯很动人。因此扑通地一齐扎到河里头去。河水凉爽又温顺。轻轻托起一黑一白赤条条两个少年；轻轻忽开忽谢着一朵一朵美丽水花。那城里来的少年，几乎呛水了。由于他想要笑，由于他看到他的伴侣，游泳的姿态应当叫做"狗爬式"几多滑稽。又还从那缺了牙的口里，噗噗地朝他喷水。远处一页白帆，正渐渐渐渐吻过来。真好玩，真愉快。并且这边的岸，景致又不同。是泱泱的一片水草咧。水草好葳蕤。后面呢则是芦苇林。汪汪的绿着，无涯的绿着，恰如了少年的幻想。

4"哎呀！这地方，几多好看。""城里来的才讲它好看。"赤条条的少年站在岸上。一个白皙，一个乌黑。头发湿漉漉的，心情倒比天空还要晴朗。然而那白皙的少年，陡然闷声一喊，就朝后面倒退数步，踉踉跄跄。--水草里头有条蛇！"莫怕，"乌黑少年说，"莫怕，水蛇。"同时猫腰下去，极快地捉住蛇跟随手一扬，那蛇便如闪电，倏忽落在了河里头。好吓人。白皙的少年出了大半身汗，马上对他的伴侣生出了景仰。伴侣就又问他："你眼睛好不好？""右边是一点二。""莫怕。明日我捉了金环蛇银环蛇，取了胆来给你吃，包你眼睛就好！"自然又凭添了若干的景仰。看到那缺了的门牙像小小一眼鼠洞，便觉得又亲切，又好笑。刚刚的还要讲几句话，伴侣突然竖起食指止住了，耳语道："莫做声：快看。""什么？""那边。""--咦呀！"在那边，白皙的少年观察了两只水鸟。洁白洁白的两只水鸟，在绿生生的水草边，轻轻梳理那晃眼耀目的羽毛。漂亮。安详。而且自由自在。什么时候落下来的呢？白皙的少年想：唉呢，要是把弹弓带过河来，几多好！然而马上又自行取消了这法西斯主义。由于那漂亮和平自由生命，实在整个的制服了他。便连气也不敢大声的喘了。四野好静。唯河水与岸呢呢喃喃。软泥上有硬壳的甲虫在爬动，闪闪的亮。水草的绿与水鸟的白，叫人感动。"要捉住就好咧。养起它来每天看个饱。"乌黑的少年悄声道。"不。""你不喜爱？""比你喜爱得多！"乌黑的一笑，也就哑默无语了。疖子隐隐地痛。那鸟恩恩爱爱，在浅水里照自己影子。而且交喙，而且相互的摩擦着长长的颈子。便同这天同这水，同这汪汪一片悄悄的绿，浑然的简直如一画图了。赤条条的少年，于是伏到草里头觑。草好痒人，却不敢动，不敢稍稍对这画图有破坏。天蓝蓝地贴在光脊的背。空气呢在燃烧。无声无息，无边无际。突然传来了锣声，哐哐哐哐，从河那边。"做什么敲锣？""呵呀，"乌黑的少年，马上皮球似的弹起来，满肚皮都是泥巴。"开斗争会！今日下午开斗争会！"啪啦啪啦，这锣声这喊声，惊飞了那两只水鸟。从那绿汪汪里，洁白地滑起来，悠悠闲悠悠闲远逝了。天好空阔。夏日的太阳陡然一片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