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尽芳樽恋物华——明代的休闲器物.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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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且尽芳樽恋物华——明代的休闲器物撰文／李瑞豪器物静静地伫立在我们生命的旁边，不需要移情，不需要情感投射，便自然地成为我们生命的一种刻度、一种深度，记录不同的时光、不同的心境。明代的休闲器物大致有琴棋书画、奇石古玩，品酒烹茶、说佛谈禅所用之物及园林中物。海德格尔说：“日常共在的世界或日常生活的世界是一个全面异化的领域，一种非本真的存在状态。”(《存在与时间》)休闲器物能带来舒缓的心理愉悦，怡情养性，又可以挥洒性情，有助于人回到本真的存在状态中。生活方式与生活状态决定了人们怎样选择器物，怎样使用器物，怎样在器物的使用中完成自己的行为。从明初到晚明，社会

2、风气从简朴到奢靡。但雅致生活本身是受条件限制的，庶民的休闲器物一直至为简陋，毽子、荷包、花灯、风筝、泥塑、刀剑、棋类、乐器等(参王尔敏《明清时代庶民文化生活》)，与物质贫啬、劳作辛苦紧密相关，这些器物极尽简陋便宜之能事，显示出创造者的活力与才艺的丰富。它们多追求单纯的玩乐，并不与文化心灵相结合。豪贵富贾对器物的追求则精致而深刻，尤以晚明为最。园林建筑富丽堂皇，精致的器物成为炫耀财富的符号，奢侈消费成为一种时尚。高濂《遵生八笺》批判当时过度奢华的宴席，范濂《云间据目钞》以一卷文字记载了松江等地世风的奢侈与浮华。晚明的李乐如此描绘所见景象：“昨日到城郭

3、，归来泪满襟。遍身女衣者，尽是读书人。”奢靡风气蔓延开来，读书人也浸染其中，对物质消费的追求和感官享受的欲望得到普遍认可。休闲器物高度商品化，品牌意识随之高涨，张名岐的手炉、时大彬的紫砂、濮仲谦的竹刻、陆子冈的治玉、湖州的铜镜且尽芳樽恋物华——明代的休闲器物I15和毛笔等等，成为当时的名牌。器物变为符号，分别指向商业消费与生活享受、审美愉悦。晚明的张岱说到自己曾经的生活：“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兼以茶淫橘虐，书蠹诗魔。”(《自为墓志铭》)这正是其时社会

4、休闲生活的缩影。奢靡的器物消费是不是给文人士大夫带来一种焦虑感呢?文震亨《长物志》论器具的陈设时说：“今人见闻不广，又习见时世所尚，遂至雅俗莫辨。更有专事绚丽、目不识古，轩窗几案、毫无韵物，而侈言陈设，未之敢轻许也。”正是对追求错金镂彩的俗尚的批判。高濂的《遵生八笺》也拒斥时尚，表达了对时尚的有意疏离。赏花、品茗、焚香、艺兰、集古、饮酒、弈棋，本就是文人士大夫休闲生活的常态，以审美的形式观照生活，生活艺术化、艺术生活化是晚明文人的人生态度。而且他们自认为掌握了雅的标准，《长物志·海论》说：“至于萧疏雅洁，又本性生，非强作解事者所得轻议也。”于是积极

5、、刻意地营造新的社会风尚。休闲器物在文人士大夫这里呈现出雅致、高古等特点，带着文人的审美趣味。插花要用古董青铜，花木必须是虬枝古干，琴则漆光退尽，久经岁月风霜。《长物志》中，阶“愈高愈古”，栏“石栏最古”，手炉“以古铜青绿大盆及簋簋之属为之”，笔筒“毛竹以古铜镶者为雅”，书灯“锡者取旧制古朴矮小者为佳”。佳木怪竹、金石图画都不能落入套数，独特才美，不能陷入“既板且套”，一有定式，便落入俗套，整齐对称，便失却个性。高濂《遵生八笺》讲瓶花：“如缚成把，殊无雅趣”，“瓶忌有环，忌放成对。”张德谦《瓶花谱》亦日：“忌有环，忌成对，象神祠也。”器物在材料制作

6、上与酒肆、贾肆、药肆、屠沽市贩区别开，能看出文人对时尚的熟悉与抵制。不只注重外在材料与样式，更重器物的内在神韵。高濂《遵生八笺》论画：“余所论画，以天趣、人趣、物趣取之。天趣者，神是也；人趣者，生是也；物趣者，形似是也。”“真”是休闲器具鉴赏的标准之一，《蕉窗九录》说“挂画”：“对景不可挂画，以伪不胜真也”，“画中人物房廊舟楫类，易流匠气，独出己意写之，匠气自除，有传授必俗，无传授乃雅。”袁宏道《瓶史》日：“花下不宜焚香，犹茶中不宜置果也。夫茶有真味，非甘苦也；花有真香，非烟燎也。味夺香损，俗子之过。”《四库全书总目提要》评价《长物志》：“然矫言雅

7、尚、反增俗态者有焉。”可谓一针见血，休闲器物上161文史知识201406呈露着文人对雅的刻意追求与身份意识的固守。休闲器物往往作为文人休闲的背景而存在，背后是生活方式的选择与精神境界的追求。不重实用性，赏其器，考其事，器物存在于文化时间与历史时间中，浸润着文明滋养的美感。文震亨《香茗》一文抄袭自屠隆的《香笺》，对焚香乐趣的描写与其说是在描写器物，不如说在写文人休闲生活之情状。而屠隆又抄袭自项元汴之《蕉窗九录》。为何抄袭?因为高度认同，他们对香茗实实在在的益处并不在意，在意的是沉浸于香茗中的精神愉悦，香茗的客观特性不是重心，有香茗为伴的诗意生活才是最

8、诚挚的向往。在休闲器物上也凝聚着生活的洞见与智慧。“草色花香，游人赏其有趣。桃开梅谢，达士悟其无常”(屠隆《清言》)。高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