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里的灵魂.do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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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烟里的灵魂佚名每次从火葬厂回来，我总要多次回头看那个大烟囱，在随风而逝的黑烟里，我的朋友或亲友的灵魂，就那么与我无声无息地告别了。每一次，浮生若梦，人如草木的感伤弥久不去，可是，这一次，除了感伤，我心里有一种无可言述的痛。这次火化的，是我五年前认识的一个朋友，他叫明子。那天晚上，我去朋友家喝酒，在趔趔趄趄回来的路上，浑浑噩噩中，我听见了痛苦的呻吟和愤怒的叫骂声。在昏暗的路灯下，明子——一个很壮实的小伙子，躺在地上，浑身泥土，一条腿已经折了。他是被一辆飞驰而过的什么车撞倒在这里的，车早就无影无踪了。我就叫了出租车，把他送进了创伤医院。过后我才知道，明子是个酒鬼。那一次，他喝得太多了，总想

2、找个什么东西出气，迷迷糊糊中，他耀武扬威地挥着拳头想把迎面而来的汽车饱揍一顿，结果被撞折了腿。他幽默地说，我干不过它。他很感激我，伤好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哥们都找来请我喝酒。酒桌上洋溢着久违了的淳朴、真诚，洋溢着一种使人放心的友爱。明子说，大哥救了我，我也不会说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哥们了，来，干。说完，很响亮地把酒杯在桌子上顿了一下，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就干了。这种酒是当地产的三块钱一瓶的“大高粱”，虽然是劣等白酒，度数却很高，尤其是喝酒的杯子，粗壮得令人眼晕。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饭馆酒馆都换上了这种足有200毫升容量的家伙。一杯酒下去，大家开始议论“世事”。这是一群生活在

3、社会低层的男人，他们都开一种能拉客的三轮“蛤蟆车”。可能，这种车与锃（zèng）光瓦亮的轿车们相比太过寒酸，影响市容，所以就不准他们上大街。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就在深夜和黎明时分串街走巷，有时，因为顾客的需要，也得在光天化日之下逃命一样“通通通”地跑在大街上。他们是交警们猎捕的主要对象，每个人都有好多次被抓被罚的经历。中国的交警可能是世界上最冷酷的交警，也是整治老实人最有办法的交警。其中有一个叫李富的家伙，开“蛤蟆车”的人都怕他。谁若“违章”被他盯上，万难逃脱。他像猫捉老鼠一般戏弄这些开“蛤蟆车”的人。明子说，李富开着警车抓我们的时候，不是突然冲在前边把车拦住，而是慢慢地尾随在后边，早晚把

4、你弄得筋疲力尽了，快要崩溃了，才抓我们，被抓的人，最少要交200元罚款。200元，他们要六天才挣得回来啊。他们所说的这个李富，是这里的交警副大队长，他很像雨果笔下那个冷酷无情的警察沙威。有所不同的是，沙威的冷酷表现了对国家机器的忠诚，而李富，只是狠毒，而且敛财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我见过他的漂亮的别墅，那里的每一块砖头，恐怕都是用这些老实人的血汗钱换来的。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明子他们有些麻木了，只是愤愤地骂几句，兴趣又转移到酒上来了。我记不得喝了多少酒，烂醉如泥，是明子他们把我抬上“蛤蟆车”送回家的。我和明子他们的友谊从此开始了。晚间外出散步，往往会听见他们热情的招呼：大哥上车走。在小巷

5、中擦身而过的时候，走出去很远了还要停住，扭回头来问问，大哥有没有事？久违了的感动这时就会在我的心头悄悄涌起。老天不可怜穷人，去年冬天，明子得了肝癌！一个壮实无比的小伙子，转眼间被病魔折腾的形销骨立，每次去医院，我都不忍仔细看他。老天似乎也惩罚坏人，李富得了喉癌，也住在这里，而且在明子的隔壁。明子死前的那个下午，我又去了医院。我走到明子的床前，掀开被子，就又看见了明子赤裸的身子上那些让人心惊的大水泡。明子他们为了抵御黎明前的寒冷，都是用酒来暖身子的，因而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我问过医生，这些水泡，是长期过量酗酒使肝脏失去排水功能，体内水分都集中到皮下造成的。我一看到这些水泡，就感到吃惊、恶心。

6、我小声问明子，不想吃点东西吗？西瓜、香蕉什么的？明子摇了摇头。他的媳妇英子说，他本来也不愿意吃水果，好几天了，什么也不吃。我长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这时明子微弱地喊了一声：“酒。”这声音很小，却分明是明子集中了所有的力量喊出来的，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震撼。一个要死的人，什么要求也不该拒绝。我这么想着，转身出了医院，在医院旁边的小卖店里，买了一瓶“大高粱”酒，在我的印象里，明子总喝这种酒。这好象是明子的一种标志。我返回医院，再走到明子的床前时，看到明子的眼睛里居然充满了感激！我想，如果不是快要死了，他一定是欢天喜地的。我扶明子坐起来，给他披好衣服，再把瓶盖咬开，说，你喝吧。明子拿过酒瓶，很艰难

7、地仰起脖子，呷了一口。英子把身子背了过去，两只瘦削（xüē）的肩头剧烈地抖动着，分明是哭了。酒精使明子获得了些许的力气，他说，大哥，我要对你说件事。我说你说吧。他说，隔壁的李富，医生说他活不过今天了，我觉得自己也不行了。火化的时候，把他和我隔开。哦？我一时没听明白。明子说，隔开火化，变成黑烟之后，他就找不到我了，就不能欺负我了。可怜的明子！邪恶带给你的惊惧，居然这么深重。即使在冥冥的它世，你也担心他继续折磨你啊。明子和李富死在同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