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差比句的南北差异及其历史嬗变_赵金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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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语言研究》2002年第3期（总第48期）汉语差比句的南北差异及其历史嬗变赵金铭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内容提要本文将汉语差比句的共时变异（方言差异）与历时演变（历史发展）结合起来进行考察，通过横向与纵向的比较分析，对汉语差比句的一些纷繁复杂的共时现象，做出历时的解释。关键词：汉语差比句共时变异历时演变中图分类号：H1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1263（2002）03-0049-07现代汉语差比句在汉语诸方言中，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北方话以“他比我小”（北京）为代表，南①方话以“佢细过我”（广州）为代表，北南之间还有若干

2、种介于这两种格式的不少中间现象。本文首先考察了汉语方言中不同形式的差比句，结果发现，越往北越接近普通话句式，越往南古汉语的遗存成分越多。差比句式的这种从南向北的变化，与汉语历史语法的发展正相吻合。古代汉语的差比句与现代汉语南方方言相接近，近代汉语的差比句则接近现代汉语北方方言。一汉语方言差比句的类型及演化趋势本文在描写汉语差比句时，以“A”为比项，以“B”为被比项，以“标”为比词标记，以“果”为比较的结果。按我们初步统计，现代汉语诸方言中差比句的主要类型有五种，依次描写如下：②1.1A+果+标+B伊兮力大于我（闽南话）佢

3、细过我（广州话）呢云我做起先过你嘞（广州话）阿个同志高过老个同志（广西客家白话）伊大过我（广东汕头）北京寒过海南（海南）大虾贵过大鱼（广西廉州话）坐紧写好过企紧写（广东阳江）笋子高过竹（湖南汝城）伊悬去我（福州）日子多似狗毛（湖北黄冈）老二强似老三（湖北英山）这个屋子暖和起那一个（山东牟平）在这种格式中，所用的比词标记是：于、过、去、似、起。“标+B”在比较结果之后。1.2A+果+B我勇汝我比你健壮（闽南话）伊大汉我他的力气比我大（闽南话）他大你还是你大他呀（湖北随县）这是一种失去标记的差比句。这种格式如果后面带上数量结

4、构，则普遍存在于各方言之中，从南到北皆有分布。伊大我四岁（广东汕头）你重我五斤（湖南临武）小王长小李一寸（湖北黄冈）我多你两个孩子（湖北英山）二姐大我三岁（四川）在湖北随县话中，无标记差比句：A+果+B，与无标记带数量结构的差比句并存，如：我小他，小他半岁（湖北随县）·49··50·弟子名飞卫，学射于甘蝇，而巧过其师。（列子·汤问）若能孝敬，富倍季氏也。（左传·襄二十三）故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司马迁·报任安书）2.1.2A+果+B在甲骨刻辞中，如果谓语是形容词的话，这种形容词谓语一律不带其他成分，也就是说，没有发

5、现“A+果+B”式差比句。最早的“A+果+B”式差比句，见于《战国策》：敝邑之王所甚者，无大大王。（战国策·秦策二）何乐士（1992）指出，在两汉时期，出现了一种形容词后面紧接着表对象的补语，这种补语往往代表比较的对象，其实，正是“A+果+B”差比句。《史记》表示甲甚于乙的比较句，何乐士共举出三句：所斩捕功已多大将军。（卫将军列传）子贱为单父宰，反命於孔子，曰：“此国有贤不齐者五人，教不齐所以治者。“子贱”是“不齐”的字，“贤不齐”即“贤于不齐”。（仲尼弟子列传）专趋人之急，甚己之私。“甚己之私”相当于“甚于己之私。”（

6、游侠列传）又如：退而让颇，名重太山。（廉颇蔺相如列传）我们认为，这种格式实际上是“A+果+标+B”格式，脱落了标记而形成的。这种格式一直延用到宋代，还偶有发现：但百遍自是强五十遍，二百遍自是强百遍时。（朱子语类·卷八十）2.1.3“A+果+标+B”格式的变体及“比”字的出现用“于”作差比句的标记，从有文献记载，一直延续到唐五代（太田辰夫，1987），如：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李白）君不见黄鹤高于五尺童。（杜甫）昔日贫于我。（寒山诗）近代又出现用“似”和“过”作标记词的差比句，如：今年衰似去年些。（刘克庄）老子列子又细似

7、庄子。（朱子语类）更饶富似石崇家。（十二时）太田辰夫认为，下面的例子可以认为和表示比较的大致相近：贫于杨子两三倍，老过荣公六七年。（白居易）直如富过石崇家，谁免身为坟下土。（十二时）在六朝时期，表示“比较，比拟”义的动词“比”已见虚化端倪。如：⑤阿奴比丞相条达清畅。（世说·品藻）唐宋以后，“比”字差比句多起来，一直延用至现代。如：当时心比金石坚。（云溪友议）色比琼浆犹嫩。（郎士元诗）人比黄花瘦。（李清照）月比日大，故缓。（朱子语类）细想吾一女，比它仪容美。（张协状元，45出）比我只争些年纪，如今恰是一十三岁。（刘知远诸宫

8、调，第二）生的模样比旧时越又红又白。（金瓶梅，86回）故夫比我年大三岁。（西游记，23回）拔根毫毛比我们的腰还壮呢。（红楼梦，6回）总括起来，从古代到现代，汉语差比句的发展脉络，大致可以作如下排列：1）季氏富于周公。（论语）2）敝邑之王所说甚者，无大大王。（战国策）3）阿奴比丞相条达清畅。（世说）4）当时心比金石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