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炳麟手批《陶渊明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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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炳麟手批《陶渊明集》研究兰石洪提要：章炳麟手批《陶渊明集》堪称陶渊明研究史上的重要成果。章氏运用汉学考据法和史学分析法，以文本为依据，围绕陶渊明研究的重大问题，对陶渊明世系生卒、思想性格、诗歌艺术等方面的考证均有创获。手批体现了章氏深厚的学术素养和独特的学术眼光，对深化陶渊明研究及章氏文学研究颇有价值。关键词：《陶渊明集》批注内容价值作者兰石洪，男，南京师范大学古代文学博士生。(南京210097)章炳麟手批《陶渊明集》(后文简称陶集)，现存南京图书馆，《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著录①。所批陶集为清光绪

2、五年(1879)广州翰墨园朱、墨二色套印本，书高18．7cm，宽14．9cm，每半叶9行21字，小字双行21字。二册八卷，首、末各一卷。第一、四卷卷端下钤有“章炳麟印”印，卷首《总论》十七叶夹批最后署“章炳麟识”款，其批注字体为章氏习见的古朴挺拔的狭长形行书。章氏生平藏书甚夥，读书细致，喜作批注，此书批注23条，增补注释1条，校刊印刷错误7处。章氏手批陶集为普通版本，但其批语多针对陶诗研究史上重要问题，如对陶渊明世系生平、思想倾向、诗歌艺术等多有精辟之见，体现了章氏深厚的学术素养和独特的学术眼光，对深化

3、陶渊明研究及章氏文学研究颇有价值。笔者查阅章氏全集及各种年谱、传记资料，翻检罗志欢先生据章氏后人赠送暨南大学的近四千册藏书所作的藏书目录②，均未提及此书，学界亦无人论述此章氏手批，故本文拟对此手批内容进行介绍及对其文献价值略加论述。一、章炳麟对陶渊明世系及生卒年的考证由于资料的缺乏及强求古人以合己意的学术风气，使得陶渊明世系生卒的考证变得扑朔迷离。章炳麟细心考察渊明诗文，结合时代背景，在陶渊明世系及生卒年考证方面有新的创获。①中国古籍善本书目委员会：《中国古籍善本书目·集部》，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

4、，第24页。②参见罗志欢《章太炎藏书题跋批注校录》附《太炎先生著述目录初编》、《太炎先生著述目录后编》、《太炎先生著述目录补编》等，齐鲁书社，2012年。一108—章炳麟手批《陶渊明集》研究第一，提出陶侃为陶渊明五世祖的新观点。关于陶渊明世系，一般都认同《宋书》本传、萧统《陶渊明传》、《晋书》、《南史》本传谓渊明“曾祖侃，晋大司马”的旧说。清代全祖望《陶渊明世系考》开始怀疑这种看法，他认为渊明是陶侃七世孙①。阎咏《左汾近稿·诗话第七条》否认渊明为陶侃后裔，认为渊明《赠长沙公族祖》诗序“长沙公于余为族祖，

5、同出大司马”中“大司马”当作“右司马”，谓渊明与这位长沙公族祖同出自西汉高祖功臣陶舍(笔者按：舍曾官“右司马”，后封开封侯)之后，而非陶侃(笔者按：侃赠“大司马”)之后②。洪亮吉、方东树等人亦怀疑渊明为陶侃之后裔。钱大听《跋陶渊明集》(《潜研堂文集》卷三十一)③驳斥了阎咏的陶侃非渊明族祖的观点，论证严密，持论有力。此文有六点值得注意，首先，他据陶渊明《命子》诗自述世系推定陶侃为渊明曾祖父：“首溯得姓之始，次述远祖愍侯舍、丞相青，然后颂扬长沙勋德，即以己之祖考承之，此士行(笔者按：陶侃字士行)为渊明曾大父

6、之实证也。”其次，钱氏认为“六朝最重门第，百家之谱，皆上于吏部”，沈约撰写《宋书》应参考了陶氏谱牒。第三，援引史书指斥阎咏谓“大司马”为“右司马”的荒谬。钱氏云：“因检《史》、《汉》表，陶舍尝以右司马从汉王，遂谓序中‘大司马’当作‘右司马’，谓舍非谓侃也。不知汉初军营有左右司马，品秩最卑，不过中涓、舍人之比，舍既位为列侯，不称侯而称右司马，在稍通官制者且知其不可，岂可以诬靖节乎!”第四，钱氏认为渊明虽与这位长沙公属于没有脱服的亲戚，但陶侃去世后“诸子不协，自相鱼肉，再传之后，‘视为路人’，固其宜矣”，渊

7、明“隐痛家难而不忍斥言之耳”，故云“昭穆既远，已为路人”。第五，陶侃“庐江浔阳”及渊明“浔阳郡柴桑”的籍贯经考证实为一地。最后，钱氏据颜延之《陶徵士诔》“韬此洪族，蔑彼名级”可考渊明在当时可算世家大族，应出自“宰辅之胄”(陶侃)。章炳麟同意钱氏关于渊明出自陶侃的观点，但又认为陶侃应为渊明五世祖，其《赠长沙公族祖》(卷一)眉批云：渊明出自士行，旬无异辞。独阎咏以为大司马当作右司马，乃指陶舍。钱晓徵辩之日，右司马乃军中小将，不过中涓、舍人之比，后封开封侯。若指舍为祖，当云开封侯，必不言右司马也。其言“昭穆既

8、远，以为路人”者，则以士行薨后，兄弟不协，故为此言耳。余按晓徵之说辩矣。然以长沙公为族祖，即指绰之，渊明当已为士行来孙(笔者按：郭璞注、邢爵疏《尔雅注疏》卷三《考证》谓“玄孙之子为来孙”，即五世孙)，恐旧传谓侃为曾祖有微误耳。寻士行卒于咸和七年，年七十六，则生时在吴孙登之末。吴亡，士行已二十余岁矣。渊明当晋亡时年几六十，其生去士行之卒亦几三十年。考其行辈，与谢灵运相次而略长。灵运为车骑之孙，于太傅(笔者按：指谢安，赠太傅)则曾孙行也。太傅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