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外国文学]深沉的河流[秘鲁]阿格达斯.章仁鉴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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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老爷子他令人肃然起敬，虽则他外表古里古气，不大考究。库斯科的头面人物，毕恭毕敬地向他问候。他老是拄着一根金柄手杖；狭边呢帽在他额头抹上一点阴影。和他一道走，别扭得很，因为他总要在大小教堂前面下跪礼拜，而跟修道士打招呼时，还总是惹人注目地取下帽子。我的父亲心里恨死了他。他曾经在老爷子的庄园里当过文书。“他从山丘上用诅咒的声调叫喊，提醒他的印第安人，他无处不在。他把果园里的果子统统入仓，一任它们腐烂；他认为把它们送到库斯科去出卖，或者运到阿班卡伊去，捞不到多少便宜，而留下来给那些佃农①，却能赚大钱。见鬼去吧！”父亲谈起他时说。他俩是亲戚，相互满怀仇恨。尽管如此，我父亲心里惦着这个人时，一个千

2、奇百怪的计谋掠过了他的心头。虽然他对我说，我们是到阿班卡伊去，可我们却从一个十分遥远的城镇，直奔库斯科了。照父亲的说法，我们只是路过而已。我是渴望到大城市去的。在一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场合，我结识了老爷子。①隶属于大庄园的印第安人。夜晚，我们进入库斯科。火车站和我们缓慢地信步走着的宽阔大街，使我惊讶不已。电力照明较之我熟悉的任何一个小村镇，都要昏暗得多。庭园和现代化宅邸四周，围以木栅或铁栅。我父亲的库斯科，他对我描述过也许有一千次了，不可能是这副模样。父亲沿着墙脚，躲在荫凉下走着。库斯科是他的故里，可他不乐意人们把他认出来。我们谅必是一副亡命相，可我们不是败北而来，我们是来实现一个宏图的。“我要

3、整他一下。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父亲说。他指的是老爷子。我们一进入横街窄巷，父亲就跟随在我和帮我们提行李的脚伕们的后面。眼前展现出精雕细琢的阳台，富丽堂皇而和谐协调的门面，和在山腰上蜿蜒起伏的街景。可就是没有一道古墙！那些向外凸出的阳台、石头的门面、浮雕的门厅、有连拱结构的大庭院，我都很熟悉。我是在瓦曼加明媚的阳光下见到过的。我仔细地观察着街道，寻找印加古墙。“看，前面！”父亲对我说“，那是一个印加国王的宫殿。”父亲指点着那堵墙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它幽暗、粗糙、倾斜的外表，令人注目。二层楼上的白垩墙壁，笔直地从墙头上开始。“以后，你再悠闲自在地观赏吧。我们找老爷子去。”他对我说。我们到过老爷

4、子家，它座落在印加墙那条街上。我们走进第一进院子。周围有一条石柱连拱廊，支撑着也有连拱的二层楼，不过楼上的石柱比较细瘦。暗淡的电灯，映出了庭院的轮廓，万籁俱寂。父亲叫唤一声。从二层楼下来一个混血种人，跟着，是一个印第安人。对如此宽敞的天井和回廊来说，楼梯并不宽阔。混血种人擎着一盏灯，把我们引到第二进院子。那里既无连拱建筑，也无二层楼，仅只有一条木柱走廊。黑魆魆的，没有电灯。我们瞥见几间堂屋里有灯光。有人在屋子里高声谈话。那准是一些出租的客房。老爷子住在他阿普里马克最大的庄园里，不时进城来做买卖，或者度节日。几个佃农走出来看我们走过去。一棵杉树，虽说长得很矮小，桠枝又纤细，却使满院飘着异香。树

5、干上有一些白色的割痕；孩童们想必把它折磨了一番。印第安人提着我父亲和我的包袱。我细细地把他浑身打量了一眼，因为我猜想他准是个仆人①。一条紧箍身子的裤子仅只掩膝，赤着脚，赤裸的小腿肚上露出结实的腿腱，闪闪发亮。“老爷子准是在库斯科强迫他梳洗了一番的，”我心里想。他显得身子孱弱，瘦骨棱棱，个儿不高。草帽的边缘已①指庄园里轮流到东家住宅从事无偿劳动的印第安人。经露出了麦秆做的骨架，他目不旁视。我看见他帽檐下长着个鹰勾鼻子，深眼窝，隆起的喉结。混血儿的表情却相反，有点骄横，一身骑马的装束。他们把我们引进第三进院子，那里已无走廊。我闻到了垃圾散发的恶臭。可是印加墙的形象和杉树清幽的芳香，继续使我精神振

6、奋。“这儿？”我父亲问。“奉老爷之命。这是他选定的，”混血种人回答道。他一脚把门踢开。我父亲开销了搬行李的钱，打发他们走。“对老爷说，我这就去，我马上到他卧室里去。有急事！”父亲命令混血种人。他把灯放在房间里靠墙的一张土坯凳上。他想说什么话，可我父亲威严地瞪着他。他就服从了。我们独个儿留下来。“是个厨房！我们在牲口院子里”我父亲大声嚷叫。他拉着我的胳膊。“是赶骡人的厨房，”他对我说“。我们明天就动身到阿班卡伊去。别哭。我决不会责怪自己竟然来整一个该死的混帐东西！”我觉得他声音哽咽，于是搂着他紧紧抱住。“我们来到了库斯科！”我对他说。“是啊是啊他走了出去。我尾随到门口。等我一下，要不，去欣赏那

7、道墙吧，”他对我说“。我得现在就去跟老爷子谈一谈。”他快步穿过庭院，好象灯火通明似的。他们腾给我们住的屋子是印第安人的厨房。烟炱的斑斑点点，从砌着印第安式石头炉灶的那个角落一直蔓延到天花板上。屋内四周都是土坯的凳子。一张红布床顶的雕花木床，冲淡了厨房的寒酸相。床上铺着没有一点污迹的绿绸毯子，与周围显得很不协调。“老爷子竟如此接待我们！”我心中盘算。我待在这屋子里，倒并不感到别扭。它酷似我孩提时代他们强迫我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