喑哑时光里的枯涩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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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喑哑时光里的枯涩吟唱■　黄少崇1在我的记忆里，当年的景象历历在目。我清楚地记得，那种声音，那种我从未听过的土俗而新奇的声音，是慢慢、慢慢地浮上来的。就像我们有时候在村前那条小河看到的一些情景。那河水平静而幽深，不知何时会慢慢浮上来一根飘摇的水草。那根水草时沉时浮，时隐时现——就像那声音一样。当时，我正和村里几个小伙伴在生产队那广袤无垠的花生地里忙活。此时的花生地就像奶奶家里珍藏的那个小小的笸箩，丰盛得让我们简直无所适从。我们知道，村里那位行将七十岁依然顽强地活着的老鳏夫正像一条忠实的看家狗一般警惕地看守着这片广袤的花生地。但他毕竟年纪过大，目力衰退，嗅觉退

2、减，行动迟缓，他是永远赶不上我们的脚步的，我们在他嘶哑的警告声中可以迅速逃遁。于是，我们几个伙伴便寻了一片稍微隐蔽的花生地，四散开来，像一只戏弄已经到手的田鼠的老猫一般，寻找那些看得顺眼和看不顺眼的花生藤，意欲对它们进行有趣地攫取。我寻到了一棵行将枯槁的、长着密密麻麻花针的花生藤。凭我的经验，那埋在泥土里的一头，会使我们有丰硕的收获。我弯下腰，用手将四散的枝蔓收拢，然后将它们攥紧，手里暗暗用力，准备将它一拔而起……就在此时，随着一阵热风，一种不曾听闻过的声音从某个地方突然飘来。我一惊，竖耳一听，那声音随着那阵风飘飘洒洒。这不寻常的声音让我未曾开蒙的心灵受到

3、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撩拨。此时世界上的所有声音全都消失了。我不由得放开那已经攥在手里的花生藤，站起身，抬起头，呆傻傻地听着那不知来处的声音。但很快，随着那声音的消失，满耳的聒噪声又四起。我以为刚才是我的幻听，正准备继续刚才的勾当，这时，另一阵热风吹来，带来的是一阵更为清晰的声音。热风吹过，那声音又弱了，但没有断，我已经能够听出它是来自南边那道土红色的山梁。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啊？以我当时的智力，我实在分辨不出。我度过了几年混沌的童年时光，在我的记忆里我总觉得那是些喑哑的时光。在我有限的经验里，我所听到的声音无非是猪叫牛哞鸡鸣，大自然的风声雷声雨声，人说话、读书、吵

4、架的声音，这都是司空见惯、毫无新奇之处，唯一觉得新奇的就是在月朗风清的夜晚，村前两里路外的水管站那个叫“老覃”的水管员抱着他那台砖头大小的收音机来到村头，打开收音机给我们听。收音机的声音蛮好，大人们听得津津有味，可我们听不懂那些“官话”，就在四周打闹。等到那些鸟语般的官话讲完了，就会有歌声传出来，这时我们才稍稍安静下来，听那些《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之类的歌。歌词我们也听不懂，但那声音跟我们平时听腻了的声音十分不同，因此引起了我们的兴趣……而现在传进我耳朵的，跟那些收音机里的声音又特别不同。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但细细一想又确实没有听过。就是其中这些似乎

5、耳熟的东西让我不由得沉入其中了。那道土红色的山梁是我们村与邻村的分界。山梁那边是另一个村，这边是我们村。在我们这亚热带地区，到处都是林木葱郁，芳草连天，尤其是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夏季。这道土红色山梁的四周，都是肥美的野草，而独独这道山梁上光秃秃的，裸露着刺眼的土红色。尤其是中间的那条土路，更是寸草不生，一片死寂。我被汗水浸湿的眼睛有些迷糊，我用肮脏的手背擦了一下，又擦了一下，这样，那道山梁就清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在正午的阳光下，那道山梁显得有些迷蒙。我看到阳光像透明、无色的火焰，腾腾地在那道山梁上燃烧，使山梁上呈现出水洼一样的一片亮汪汪(后来我才知道这种现象

6、叫“日炎”)。就在那燃烧越来越热烈的时候，那声音也越升越高。随着越升越高的声音，一顶被阳光曝晒变得乌黑的草帽慢慢地浮了上来。那草帽浮得极其缓慢，那道山梁犹如一道土红色的水线，在不断压制着那顶草帽的上升。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我甚至已经听出那声音是用壮话发出的，是一种吟唱，但显然那吟唱带了外地口音，不是我们这一带的，使我一下子无法听出他唱的是什么东西。那声音很单调，就那么简单的几个腔调翻来覆去，不断地铺排下去，周而复始。那调子称不上美妙，但它却有特异之处，每一句唱完后都带着一段逶迤起伏的尾音，可以任意拉长，跟我们听到的广播里那些雄壮的音乐大异其趣。那声音委婉

7、、绵软，听了让人觉得有一种伤感。尤其是那些被他故意拉得长长的，显得飘飘忽忽的尾音(后来我才知道那叫颤音)，让人担心他会不会将自己拉得断气。那种毫无来由的触动突然像一阵夹杂在热风里的凉飓，从我灼热的皮肤慢慢地沁入心底，让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忧伤。那不算美妙的、可以说是单调的调子，使我犹如在梦幻里一般，四顾茫然，只有微风送来的飒飒松声让我有凌虚而去的感觉，不知此地何地，此时何时……就在我引颈翘望那顶缓慢上升的草帽、等待那个发出特异声音的外地人的脸浮上来的时候，一声断喝将我唤回了人间。我回头一望，那个花生地的守望者已经将我的两个伙伴揪住了，还大声恐吓正在逃跑的另外两

8、个伙伴。回到现实的我感到了逼近的危险，尽管我手里并没有任何赃物，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