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韩名文相角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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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柳、韩名文相角例说　　柳宗元作文，有意无意与韩愈之文相角。这一点，柳宗元在《读韩愈所著〈毛颖传〉后题》一文中坦然自承：“杨子诲之来，始持其书，索而读之，若捕龙蛇，搏虎豹，急与之角而力不敢暇，信韩子之怪于文也。”唐宪宗元和五年（810），柳宗元读到杨诲之带来的韩愈《毛颖传》，觉得这篇诙谐戏谑的怪文“若捕龙蛇，搏虎豹”，具有超凡的气势和笔力，“想当日亦欲自作一篇，与之较胜，苦于力不逮耳”（林云铭《韩文起》卷七），乃罢。　　柳宗元急切欲作一篇与韩文角力的文章，终于敛手，的确是知难而退。但若据此认为柳氏为文甘拜下风，那柳宗元就不成其为柳宗元了。柳宗元一

2、生，多次作文与韩愈角力，且颇为自负。最早揭示这一点的是南宋罗大经：“韩柳文多相似，韩有《平淮碑》，柳有《平淮雅》；韩有《进学解》，柳有《起废答》；韩有《送穷文》，柳有《与韦中立论文》；韩有《张中丞传后叙》，柳有《段太尉逸事状》。”（《鹤林玉露》卷十五）罗大经列举四组文章，说明柳、韩文章的趋同性。明代孙矿亦云：“古人作文，多欲相角，良然。如韩有《张中丞传后序》，柳有《段太尉逸事状》……若相配者。”（《读柳集叙说》，蒋之翘辑注本《唐柳河东集》卷首）柳、韩相角之文不在少数，据近人钱基博考察，柳宗元作文“有意与韩愈争能者”竟达数十篇之多，其相角之文“辞

3、意即异，蹊径尽似，若有意，若无意，或不及，或过之”15（钱基博《中国文学史》中册363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版）。柳宗元作文“有意与韩愈争能”，已成唐代中叶文坛一段佳话。　　本文就入选苏教版高中语文选修教科书《唐宋八大家散文选读》及读本中的柳、韩名文，就题材、体裁、思想内容和写作手法上的诸多相同、相似之处，说明柳文与韩文角力争胜情形。柳、韩为文坛一代宗师，总的说来，文章之高下可以说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轾。但具体到某组文章，相角文章之高下就难免见仁见智。千年而后，透过历史的烟尘，欣赏两位绝顶高手的华山论剑，笔者也不妨斗胆评价一下某一回合韩、柳剑

4、术之高下。一、《种树郭橐驼传》VS《圬者王承福传》：从表达方式看，柳文棋高一着　　韩文约作于唐德宗贞元十七年（801），柳文作于贞元十九年（803）。时韩、柳居长安，两文皆借长安之小人物以托讽。类似的柳文还有《梓人传》。　　幻设为文，同为百姓立传。韩文给一位自食其力的粉刷墙壁的工匠王承福立传，赞扬王承福从自己的能力出发，抛弃富贵，选择适合自己职业的人生态度。柳文则写长安“丰乐乡”郭橐驼种树养树的高超技艺。鲁迅《中国小说史略》称《圬者王承福传》《种树郭橐驼传》是“幻设为文”，“以寓言为本”。与其说两文是传记散文，不如说是寓言散文。尽管王承福、郭橐

5、驼很可能出自作者虚构，但韩、柳同为为士大夫不耻的普通百姓立传的精神值得充分肯定。　　答语为主，生出无限烟波。两文结构精巧而机杼相同。韩文之结构，《古文观止》有一评语：“前略叙一段，后略断数语，中间都是借他自家说话，点成无限烟波，机局极高，而规世之意，已极切至。”15这一评语同样适用柳文。两篇传记重点不在载记人物事迹，而在记录人物言辞，作者之问，仅仅起穿针引线承转文意作用。王承福和郭橐驼的答辞，核心内容是两种社会现象的对比。韩文以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和贪邪亡道的丧身者对比，柳文主要以郭橐驼“养树”之善和“长人者”“养人”之不善对比，从而借传明理，生出

6、烟波。　　借事托讽，开出济世良方。韩文写作目的，在讽刺那些无才无能、患得患失、追求富贵而又“食焉而怠其事”者。“盖借承福不肯仕宦，为举朝挽回风气；又叹世之患得患失，贪邪亡道，不止于尸位素餐，进一层而骂之诅之，疾时已甚之言也。”（茅坤《韩文起》卷七）借王承福之口揭露尸位素餐者是文章主旨。清代过珙评柳文主旨：“借种树以喻居官。”（《古文评注》评语卷七）种树“能顺木之天以致其性”，居官养民也是同样道理。中唐时代官吏烦民扰民的情形十分普遍，柳宗元的政改主张，具有强烈的现实针对性。盖房种树，皆为铺垫，规劝世人，方为主意。　　“以议论行叙事，然非韩文之佳者

7、。”（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钞?韩文公文钞》卷八）韩愈为文喜作议论，此篇之失亦在议论。“用力者使于一人，用心者使人”，此言出诸王承福之口，反映的却是韩愈思想，封建说教意味甚浓。批评王承福只知“独善其身”，“不肯拔我一毛而利天下”为“杨朱之道”，更是罔顾劳动者的不要妻子是因为被剥削得无法养活家小的残酷事实。相对而言，柳文仅用“传其事，以为官戒”一句，“养人术”的具体内容，由郭橐驼的种树经带出，显出行文的高妙。所以，《种树郭橐驼传》与《圬者王承福传》的角力，从表达方式看，柳文棋高一着。　　二、15《答韦中立论师道书》VS《师说》：从历史影响看，韩文占据

8、上游　　韩文约唐德宗贞元十八年（802）作于长安，柳文唐宪宗元和八年（813）作于永州。两文同论师道。两文之联系，由柳文下面一段话可以看出：“韩愈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