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简与《尚书》互证校释四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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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楚簡與《尚書》互證校釋四則（一）《皋陶謨》“烝民乃粒”上博簡《容成氏》有：天下之民居奠(定)，乃飤(食)。(上博《容成氏》【28】)字從食力聲，當歸入職部。從文意觀之，食似當讀“粒食”。《禮記·王制》“西方曰戎，被發衣皮，有不粒食者矣。”粒食猶云穀食，《皋陶謨》禹曰“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暨稷播，奏庶艱食鮮食。烝民乃粒，萬邦作乂”。與簡文上下正合。“烝民乃粒”卽所謂“粒食”。立聲字一般歸入緝部，但從立得聲的“昱”、“翊(翌)”歸部一向頗有爭議，朱駿聲以爲訓爲“明日”之“昱”、“翌日”之“翌”當與“翼日”之“翼”同在職部。緝部、職部上古多有異文、叶韻之例。最顯豁的如《小雅·六月

2、》首章“六月棲棲，戎車既飭。四牡骙骙，載是常服。玁狁孔熾，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國。”飭服熾急國職緝合韻，急爲緝部。而《鹽鐵論》句作“我是用戒”，是《齊詩》此章職部獨韻。又清華簡《金縢》“王捕箸以。【11】”從亟得聲，在見組職部，對應孔傳本《金縢》“泣”字在見組緝部。粒字《說文》古文作“”，當爲從食立聲，甚或食、立皆爲聲符，當與字有關。（二）《盤庚》“含德”《盤庚》曰：非予自荒茲德，惟汝含德，不惕予一人。郭店簡《成之聞之》：“行不信則命不從，【1】信不（著）則言不樂，民不從上之命，不信其言，而能德者，未之【2】有也。”“”，裘锡圭釋爲念，是。楚簡“今”字多加“口”爲羨符。《盤庚》

3、“含德”與“念德”義略同，念、含當讀爲懷，“念德”卽《周書》、《詩經》之“懷德”。《白虎通·號篇》：“《尚書》曰‘不施予一人’”，“惕”作“施”。段玉裁云，《詩·何人斯》“我心易也”，《韓詩》作“施”。《史記·殷本紀》述《盤庚》曰“舍而弗勉，何以成德”，“舍”當爲“易”、“施”之故訓。皮錫瑞等說史公所見本“含德”作“舍德”，非是。“含德”與“施”、“舍”對文，意爲不施德不舍德。《盤庚》前文貴戚近臣美先王之烈，駁遷都之議；盤庚稱我先王與乃祖乃父共政，今汝懷德不施于我一人。《成之聞之》中“念德”亦當讀爲“懷德”，義同《洛誥》“王伻殷乃承敘，萬年其永觀朕子懷德。”《詩·板》“懷德維寧，宗子

4、維城”。“念德”讀爲“懷德”之佐證，就是鰥寡之“鰥”，今文《尚書》往往“鰥”“矜”互用。《堯典》“有鰥在下”，《大傳》同，《五帝本紀》曰“有矜在民間”。《洪範》“無虐煢獨，而畏高明”，《宋世家》作“毋侮鰥寡，而畏高明”，《大傳》作“毋侮矜寡”。《康誥》“恫瘝乃身”，《後漢書·和帝紀》永元八年詔“朕寤寐恫矜”，章懷注“《尚書》曰：‘恫矜乃身’。……矜音古頑反。”《無逸》“惠鮮鰥寡”，熹平石經作“惠于矜[闕]”。《呂刑》“哀矜折獄”，《漢書·于定國傳贊》“于定國父子哀鰥哲獄，爲任職臣。”又《尚書大傳》：“古之聽民者，察貧窮，哀孤獨矜寡，宥老幼。”段玉裁說矜、鰥同音互借，是。又《墨子·兼愛

5、》美文王“不爲庶侮鰥寡，不爲暴勢奪穡人黍稷狗彘”，說《詩》“不侮矜寡，不畏強御”句，可見先秦時卽有互用之例。矜、念從今聲，鰥、懷從眔聲，通假的道理也應當一致。據此可見《老子》“含德之厚，比於赤子。”《淮南子·原道》“父無喪子憂，兄無哭弟之哀。童子不孤，婦人不孀。虹霓不出，賊星不行。含德之所致也。”“含德”都有很早的語源。（三）清華簡《金縢》“大夫”與《顧命》“布乘黃朱”清華簡《金縢》有：邦人【9】□□□□夫(大夫)以(啟)金(縢)之匱【10】第十簡上殘，闕三到四字。可據孔傳本《尚書》可補“恐”字、“王”字。又簡文于“”（弁）字、“大夫”句下皆有“”讀斷，“”字與“”（弁）字對文，可知

6、爲服冕之名，但“”並不見于傳世禮書。僅《尚書·顧命》有：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皆布乘黃朱。賓稱奉圭兼幣，曰：“一二臣衛，敢執壤奠。”皆再拜稽首。“布乘黃朱”，孔傳釋爲“諸侯皆陳四黃馬朱鬣以爲庭實。”孔傳觀下“奉圭兼幣”爲注，以爲諸侯陳四馬爲庭實，卽下“奉圭兼幣”之“幣”。此說雖有《儀禮·聘禮》、《覲禮》，《周禮·小行人》等相關文獻佐證，但“黃朱”釋爲“黃馬朱鬣”迂曲太甚，文獻中也僅此一見；又东西諸侯，各陳四黃馬朱鬣以爲庭實，也嫌不合情理。而“布乘黃朱”有一處異文：布乘黃朱（孔傳本《尚書》）黼黻衣黃朱紼（《白虎通·紼冕篇》引《書》）《白虎通·紼冕篇》曰：“

7、紼者蔽也……天子朱紼，諸侯赤紼。《詩》曰‘朱紼斯皇，室家君王’，謂天子也，又云‘赤紼金舄，會同有繹’，又云‘赤紼在股’，皆謂諸侯也。《書》曰：‘黼黻衣黃朱紼’，亦謂諸侯也。……謂黃朱，亦赤矣。”兩漢故訓，皆云謂蔽膝（巿、芾、紼、茀、黻、紱、韍）之色，天子純朱，諸侯黃朱（赤），段玉裁：“《漢書》韋孟諷諫詩‘黼衣朱黻’，此正用今文《尚書》。黼衣謂畫黼於衣也。黻同巿，亦作韍，蔽膝也，假借作紼、芾、茀、黻，朱黻與《詩·斯干》、《易·困卦》訓同。李善注《文選》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