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复数标志的类型与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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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漢語複數標志的類型與衍化本文曾在1999年7月福州舉行的中國語言學會第十屆學術年會暨國際中國語文研究會中宣讀。洪惟仁元智大學中國語文學系1前言漢語本質上是孤立語，以複合詞法(compound)為主要構詞法手段。但現代漢語的詞綴越來越多，派生法(derivational)越來越發達，有些方言甚至有屈折變化(inflexional)。但是這些都是近代漢語以來的發展。上古的複數標志有所謂「二三子」，又有「儕、曹、屬、等、輩」及其複合詞「儕輩、曹輩、等輩」等，依太田辰夫1958及孫錫信1992的論證，認為這些都是複合詞成分而不是複數詞尾

2、。因而周法高1959《中國古代語法——稱代篇》,1961《中國古代語法——構詞篇》，魏培泉1990《漢魏六朝稱代詞研究》都沒有提到複數詞尾。對漢語複數詞尾最早且最詳細的研究應屬呂叔湘1955〈說們〉和1955〈說代詞語尾：家〉兩篇，後來收入江藍生補充修訂的1985《近代漢語指代詞》。太田辰夫195843《中國語歷史文法》亦有所發揮，但是相當簡略。他們認為古漢語表示複數的詞譬如儕、曹、屬、等、輩等都是獨立語素，還沒有虛化為附著語素，如：「海中神山龜魚之屬」(史記‧封禪書)、「公之等」(史記‧日者列傳)，所謂「二三子」「吾儕」「我輩

3、」其實只是相當於「這類人」或「這些人」之義的複合詞或詞組。依呂叔湘1955，真正的複數詞尾是唐朝才出現的，有「弭」、「偉」等，宋、元、明文獻多寫成「每」。宋朝出現了「懣」、「門」、「們」等，清‧《通俗篇》說北宋用「懣」，南宋用「們」，這些應該分別屬於同素異形。但是現代漢語的複數形式非常複雜，不止是文獻上所記載的複數詞尾，而且研究複數標志不能只考慮複數詞尾，必須把所有的複數標志都進行研究。古漢語的儕、曹、屬、等、輩等在現代漢語雖然已經消失，但是取而代之的正是[指示詞+量詞+分類詞+儂/人]的指示詞組(DP)結構及其省略形[指示詞]

4、、[量詞]、[分類詞]，或[儂/人]，由複雜形到簡化的每一個階段的形式在現代漢語的各個方言都有。漢語複數標志除了結構之外還有用詞和語音的複雜變體，各種變體之間有沒有什麼語源關係必須根據歷史比較語言學及語言地理學的資料才能證實，把各種變體擬出字源，才能看出漢語複數的結構分佈與語素分佈。本文廣泛收集現代漢語方言學家調查所得的現代漢語複數形式，再從語言地理學的及歷史比較語言學的觀點，看出漢語複數形式的類型，並進一步擬測其衍化的歷史過程。432現代漢語方言複數詞尾的變體漢語系語言之間，複數詞尾的形態有很大的差異性，甚至各語支或甚至語言內

5、部的差異性都很大。比較代詞的一致性，漢語複數詞尾的複雜，顯示漢語複數詞尾是新發展的形式。以下讓我們對現代漢語系各語支、語言的複數標志的變體作一個普遍的考察考察。中國境內的語言分區依1987《中國語言地圖集》《中國語言地圖集》中有關台灣部分的語言分區和本人調查的結果不完全符合，對這一部分有所保留。。2.1官話2.1.1北方官話依《漢語方言詞匯》，北京、濟南、瀋陽、西安、昆明、合肥、揚州等官話都用「們」詞尾。北京話的人稱代詞系統如下：單數複數第一身我uo3我們uo3m«n(排除式)咱們tsan2/tsan5m«n(包括式)第二身你n

6、i3、恁nin2(敬稱)你們ni5m«n第三身他tha1他們tha1m«n北方官話單複數詞尾往往併入前面的代詞，謂之「合音」，如我們→俺、咱們→昝，其他的合音形式，如「咱」本身即是「自家」的合音，魏縣第三人稱複數nie43有說是「人家」的合音(黃伯榮1996:433)43。「家」作為詞尾在北方官話只限於「自家」、「人家」且多為合音形式，「家」本來是複數詞尾，其後又可接「們」，複數的語義為「們」所取代。共時的北方官話複數形式只有「們」。並不是所有北方官話都有敬稱「您」，許多地方沒有敬稱，寫成「您」或「恁」的詞尾，並不是敬稱，而是複

7、數「你們」的合音。如魏縣「您幾個」(←你們幾個)，有倫理關係的人複數可以當單數使用，如「您爹」(←你們爹)、「您娘」(←你們娘)(黃伯榮1996:433)。屬北方官話區的山東博山方言複數第一、第二人稱只剩下一個鼻音成分，併入詞幹，如：「俺(我們)」Na)55，「咱(咱們)」tsa)55，「恁(你們)」N«)55，只有第三人稱保留整個音節：「他們」tha21m«)。Na)55和N«)55同時可以當單數使用(錢曾怡1993)。山東濰坊方言沒有「他們」，而用「人家」「大伙子」表第三身複數。所有複數詞尾都以鼻音的超音段形式併入詞幹：俺N

8、a)44(排除式)、咱ts«)42(包括式)、恁n«)44(你們)，這些合音形式可以兼用為單數或複數，但以用為複數為常，俺、咱偶用為單數有表示挖苦、嘲諷、發勞騷的意味。用為倫理名詞的定語時用複數形而省略「的」，如「俺娘」、「咱姑」、「咱學校」、「恁叔」、「恁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