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史学与后现代主义的挑战以「事实」与「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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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傳統中華文化與現代價值的激盪與調融(二)《時間概念與歷史思考》中國傳統史學與後現代主義的挑戰：∗以「事實」與「價值」的關係為中心∗∗∗∗∗黃俊傑、古偉瀛第一部份：儒家史學傳統一、引言中國歷史世推悠久，自公元前841年（西周共和元年）以降，文字紀載之歷史從未間斷；中國史學源遠流長，公元前753（秦文公13）年就有「有史以紀事」（《史記•秦本紀》）的記載，自公元前第六世紀孔子（551-479B.C.）「作《春秋》」（《孟子•滕文公下》）以降，中國史學的發展深深浸潤在《春秋》精神之中，形成以儒家價值為核心的史學傳

2、統，與古希臘史學東西輝映，雙峰並峙。1逮乎二十世紀，中國史學卻面臨所謂「中國近代史學的雙重危機」，一方面傳統史學的權威性從二十世紀起開始動搖，另一方面社會科學之介入史學，更暴露史學之欠缺自主性。到了後現代主義史學理論興起之後，中國傳統史學面臨更為嚴酷的挑戰，這種挑戰更集中在「事實」（fact）與「價值」（value）之關係問題之上。這篇論文的寫作，想扣緊儒學史學中「事實判斷」與「價值判斷」合一的傳統，說明中國史學的特質及其表現，並探討後現代主義史學觀，及其對中國史學傳統的挑戰。二、中國史學中「事實」與「價值

3、」之關係中國史學深受儒家思想之浸潤，所以，（2:1）中國史學理論中的「事實」是可以經由文獻考證等手段而加以確認的；（2:2）「價值」則深具一元論之色彩，將「實然」與「應然」合而為一。我們闡釋這兩個論點。（2:1）確定的「事實」：中國史學理論中的歷史「事實」之性質，是可以經由史料蒐集與解析而加以確認的，不是一種「遊移的」（“discursive”）言人人殊的主觀知識。我們以司馬遷（子長，145-88B.C.）為例加以說明。在中國史學傳統中，「史學是求真的學問」這個信念早就非常發達。「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

4、春秋時代（722-481B.C.）的史家為保持史家所認為的歷史真相而不惜犧牲個人生命的例子時有所見，至太史公就已有嚴謹的蒐集史料、批判史料之強烈自覺與方法，這種確認歷史事實的根據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來看：（1）文字史料：太史公在運用數量龐大、性質複雜的文字資料前，必先加以考訂，∗本文分為兩部份，,第一部分為儒家史學傳統,由黃俊傑執筆；第二部份為後現代主義的挑戰，由古偉瀛完成。∗∗臺大歷史系教授；中央研究院合聘研究員。∗∗∗臺大歷史系教授。1黃進興：〈中國近代史學的雙重危機：試論「新史學」的誕生及其所面臨的困境

5、〉收入：氏著：《聖賢與聖徒：歷史與宗教之論文集》（臺北：允晨文化實業公司，2001年），頁9-48。傳統中華文化與現代價值的激盪與調融(二)《時間概念與歷史思考》對種種史料有所選擇。例如〈伯夷列傳〉太史公曰：「學者載籍極博，猶考信於六藝。《詩》《書》雖缺，然虞夏之文可知也」，認為六藝是自古流傳的經典，與百家雜語相比，是較有根據及系統的文字資料，因此主張載籍必須以六藝為斷。又如〈五帝本紀•贊〉云：「學者多稱五帝，尚矣。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者，其文不雅馴。總之，以不離古文者近是」，認為先秦六國遺書

6、寫作年代與歷史發生現場較為切近，因此所載比較符合歷史的真實。（2）實地考證：《史記》所運用的史料中有一部分是太史公所親見親聞的資料，例如〈孔子世家•贊〉云：「…適魯，觀孔子廟堂，車服禮器，諸生以時習禮其家，余低回留之不能去云」，〈伯夷列傳〉：「余登箕山，其上蓋有許由冢云」，〈屈原列傳〉：「太史公曰：『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過長沙，觀屈原所自沉淵，未嘗不垂涕，想見其為人…』」，太史公縱覽山川形勢，考察風俗物產，探訪故老遺跡，采集民間傳說，成為極其珍貴的直接史料。在司馬遷史學思想，「事實」可以經由史

7、料的蒐集與研究而獲得確定。中國史學傳統重視史料之意識，到了宋代以後更加成熟，又由於金石學與考古學的發展，更增添了證史的資料與根據，例如《宣和博古錄》可說是近代中國史學重視地下材料之遠源。顧頡剛（1895-1980）及《古史辨》諸公代表中國史學現代化的努力，也代表中國傳統考證學之歷史意識的最高峰。我們在這裡強調中國傳統史家認為歷史「事實」可以經由史料之爬梳與考證而獲得確認，但是，我們必須也同時強調：中國傳統史學思想中的「事實」，並不是赤裸裸的「事實」，或是極端實證主義者所說的「事實」。傳統中國史家多半認為客觀

8、的「事實」與史家主觀的「價值」之間，有其互動與交流。只有經過「價值」的照映，「事實」的意義才能被發現。因此，中國傳統史學思想中的「事實性」，可以說是一種經由史家的價值取向曲折地建構而成的「事實性」。（2:2）歷史中的「價值」及其特質：中國傳統史學家研究具體而特殊的歷史「事實」或人物行止，都有心於抽繹或歸納出抽象而普遍的「價值」。太史公司馬遷寫《史記》，以吳太伯列「世家」第一篇，以項羽入「本紀」，以伯夷叔齊史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