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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本近世儒学者的汤武放伐论浙江大学哲学系王维先日本进入近世以后,德川幕府把朱子学作为官学,从而使朱子学走上了主流意识形态的地位,对日本的近世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当时,统治权虽然掌握在幕府手中,但天皇仍然是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朱子学所宣扬的君臣上下秩序和大义名分思想,使日本的朱子学者逐渐背弃了幕府的立场,转而拥护天皇统治,并最终导致幕府统治的瓦解。近世朱子学者的汤武放伐论就是在这一背景下产生的。在中国历史上,儒学思想家对汤武革命论基本上持肯定态度,孟子从儒家的道德理性出发,赞成汤武放伐,认为这是对无德
2、之君的惩罚。朱子则认为,汤武放伐是不得已而为之,他指出:“尧舜之禅授,汤武之放伐,分明有优劣不同,却要都回护教一般,少间便说不行。且如孔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武尽美矣,未尽善也。分明是武王不及舜,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胜殷杀纣,分明是不及文王。——若以圣贤比圣贤,则自有是与不是处,须与它分个优劣。今若隐避回护不说亦不可,又云可与立、可与权,若能可与立时固然好,然有不得已处,只得用权。盖用权是圣人不得已处,哪里是圣人要如此。”①汤武之放伐虽不及尧舜之禅让,但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因此,汤
3、武革命是不得已而为之。可见,朱子并不反对汤武放伐,他认为,历史上的治乱兴衰都是相对的,由治到乱、由乱到治是一种循环。朱子的这一思想对当时的日本政治现实产生重要影响。当时,天皇虽是最高统治者却处于虚位,德川幕府虽握有最高统治权却要对天皇称臣,这一错位关系必然要引发皇室与幕府之间的矛盾,如何处理这一关系关涉到统治秩序的稳定问题。当时的幕府统治者德川家康向儒学家林罗山(1583—1657)询问有关汤武放伐之事,林罗山对汤武放伐持赞同态度。据记载,庆长十七年(1612)三月,德川家康在骏府召林罗山问汤武放伐
4、之事,家康“谓道春(林罗山)曰,道古今不行矣,故中庸不可能也。道其不行也夫,卿以为如何?春对曰,道可行矣。中庸所云者,盖孔子叹时君之暗而道不行而言者也,非道者实不可行之谓也。”②林罗山认为中庸之道是可行的,孔子当时认为道不可行是感叹时局的黑,并非道本身是行不通的。家康主张中道与权宜之计皆有善恶,他说:“中与权皆有善恶,汤武以臣伐君,此虽恶而善,所谓逆取顺守也,故不善不恶者中之极也。”罗山反对此说,他认为中道是纯善无恶的,汤武放伐是顺天应人,无一毫之私欲,因而是善的。他说:“中者善也,无一毫之恶,物各
5、得理,事皆适义,中也。善善而用之,恶恶而去之,亦中也。知是非,分邪正,亦中也。汤武顺天应于人,未尝有毛头许之私欲,为天下之人除巨恶,岂虽恶而善乎哉。故汤武中也,权也。若于莽操,乃贼也。又—78—逆取顺守,即柔奇权谋也。非圣人之不可共权之谓也。”③林罗山进一步认为,汤武放伐是救民于水火的非常之举,是不得已而为之,汤武并非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夺天下。他指出:“然上不桀纣,下不汤武,则弑逆之大罪,天地不能容焉。世人以此为口实,所谓淫夫学柳下惠者也。为天下人心归而为君,不归而为一夫。”④林罗山认为,汤武放伐是
6、人心所向,因而并非是忤逆造反。依此推之,幕府从天皇手中接管政权,也是顺应民心之举。林罗山以此为幕府统治寻求道义上的支持。近世另一著名的儒学者伊藤仁斋(1627—1705)则认为,汤武放伐是替天行道,是天下人心所向,这种人心的向背就是道。他在《语孟字义》中指出:“若伊尹之放太甲,故是权。如汤武之放伐,可谓之道。何哉?权者,一人之所能,而非天下之公共。道家,天下之公共,而非一人之私情。故为天下除残,谓之仁;为天下去贼,谓之义。当时籍令汤武不放伐桀纣,然其恶未悛焉,则又必有若汤武者诛之,不在上则必在下。一
7、人不能之,则天下能之。子婴被杀于咸阳,隋炀受戮于江都,非项氏宇文所能为也,盖以合于天下之所同欲也。唯汤武不徇己之私情,而能从天下之所同然。故为之道。”⑤伊藤仁斋用儒家的仁义道德思想来解释汤武放伐的必要性,他认为,若没有汤武放伐,天下人势必会继续遭殃,恶者不除,善者必遭杀戮。因此,汤武放伐是顺天应人,是人心所向。伊藤仁斋和林罗山一样,肯定汤武放伐的必要性,认为汤武放伐是符合儒家的道义原则。但是,随着日本民族意识的自觉,朱子学所宣扬的君臣大义名分使近世日本的儒学者逐渐认识到,天皇应是日本的理所当然的最高
8、统治者,幕府统治是不符合君臣大义名分的。他们的理论依据是日本不同于中国,日本所谓的“国体”是神皇一统、万世一系,天皇是神的子孙,皇统绵绵,万世不绝。因此,日本不存在也不应存在汤武放伐。由此出发,他们主张日本是神国,皇权是至高无上的,幕府应还政于天皇。这一思想最终导致幕府统治的垮台。较早反对汤武放伐的日本儒学者是山崎暗斋(1618—1682),他本是虔诚的朱子学者,笃信朱子的学说,但为了维护日本是神国、神皇一统的主张,笃信朱子学的山崎暗斋也不得不背弃朱子的主张。他首先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