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古文特色刍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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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太炎古文特色刍议◎史杰鹏◎北京师范大学古籍与传统文化研究院摘要：本文从文字、用词等方面分析了章太炎古文代表作的主要特色，对章太炎提倡的文章“雅”的内涵进行了深刻剖析，对其魏晋风格的传统说法也提出了质疑，并阐明了自己的看法。关键词：魏晋文章古文说文古雅自五四以来，白话文已经成为社会的主流，但还有一些文人，仍旧沉醉于古文写作，章太炎大概是其中最有特点的一位。和桐城派以及林纾等古文作家们不同，章太炎一直声称自己喜欢魏晋文章，他曾经说：“魏、晋之文，……守己有度，伐人有序，和理在中，孚尹旁达，可以为百世师矣。”章太炎：《国故论

2、衡》69页，上海世纪出版集团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又说：“晋人文字，任意卷舒，不加雕饰。真如飘风涌泉，绝非人力。”章太炎：《菿汉间话》，收入《太炎文录续编》109页，上海书店影印，1992年。研究文学史的学者也因此多这么认为比如钱基博：《中国文学史》里就说章太炎“其文尚魏、晋，以淡雅为宗”，见其《现代中国文学史》40页，岳麓书社，1986年。。但我们感觉，事实并不像章太炎自己声称的那么简单，下面我们就具体谈谈对章太炎古文的看法。一章太炎写古文，特别喜欢用《说文》中的本字，这是很多学者都提到过的，周作人曾回忆道：“戊

3、申（一九零八）年从章太炎先生讲学，……听讲《说文解字》。丙午、丁未之际，我们（指周作人和鲁迅）翻译小说《匈奴奇士录》等，还多用林琴南笔调，这时候就有点不满意，即严几道的文章也嫌它有八股气了。以后写文多喜用本字古义，《域外小说集》中大都如此”周作人：《关于鲁迅》506页，止庵编，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可见他用本字的习惯，竟然曾经影响过新文化运动的两员大将：鲁迅和周作人。我们读章太炎的文古文，的确发现他不少用《说文》本字的情况，比如他给刘师培写信，标题为《与镏光汉书》见《太炎文录初编》文录卷二，上海书店影印，1992

4、年。，然而，作为姓氏的“刘”，在汉印中都写成“劉”参看罗福颐编：《汉印文字征》卷十四·三，香港中华书局，1979年。，也就是“刘”的繁体，从未见过有一例写成“镏”的。《汉书·王莽传中》：“夫‘劉’之为字，‘卯，金，刀’也。”可见在汉代，当时的人都写作“劉”，不写作“镏”。但是因为《说文·金部》有“镏”字，训为“杀也”，意思契合“劉”字的字形，而全书无“劉”字，所以章太炎就把“镏”7当成“劉”的本字。其实在大徐本《说文》中，徐锴在“镏”字下早有注：“《说文》无劉字，偏旁有之，此字又史传所不见，疑即劉字也。从金从卯，刀字屈曲

5、，传写误作田。”又如他的《检论·易论》：“虽泰始已有萌㕀也。”其中的“㕀”，出现在《说文》中，训为：“木生条也。商书曰，若颠木之有㕀枿。”今本《尚书·盘庚》篇“㕀枿”作“由蘖”，按照章太炎的观点，《说文》的写法一定是本字，但古书中从未见过“㕀”有实际的用例，迄今为止，出土的古文字中也未见此字。它的来源很值得怀疑，不一定是本字，很可能它和《尚书》中的“由”一样，都是表示“木生条”这一意义的通假字。但章太炎之所以弃大家熟悉的“由”不用，用大家陌生的“㕀”，乃是因为“由”字太简单，《尚书·盘庚》篇也人人熟知，一点都不稀罕。他这

6、样做，显然就是要展示自己的小学修养。不仅单字如此，章太炎用到复合词时也一样，比如他要表达头绪纷繁的意思，用“纷纭”一词为形容，但并不写成常见的“纷纭”，而是写成“??”章太炎：《致吴君遂书》：“头绪??，然其大要，不过数端。”《章太炎政论文集》159页，中华书局，1977年。，这是因为《说文》里说“??”是本字。但同样，检遍先秦两汉的古籍，从未见哪部书用过“??”这种写法。章太炎如此视前人的观点和历史事实不顾，一意以《说文》为鹄的，也可见其治学颇有偏执之处。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细读章太炎的文章，却可以发现，他并非在任何情

7、况下都坚定不移地用本字古义，而是情况颇为复杂。有很多时候，他并不用本字，而用通假字。在他的名著《訄书》中，这种情况触目皆是。比如“罪尤”的“尤”不用，用“郵”《訄书·明独》：“是何于名誉则欲其独，而入世则以独为大郵也。”《汉书·成帝纪》：“天著变异，以显朕郵。”颜师古注：“郵与尤同，过也。”；吝啬的“吝”不用，用“遴”《訄书·商鞅》：“虑其败群，牧人去之无所遴。”收入《章太炎全集》（三），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年。，都非《说文》中的本字古义。《说文》：“尤，异也。”“郵，境上行书舍。”前者才是“罪尤”的“尤”本字，而章

8、太炎却用“郵”这个通假字；《说文》：“吝，恨惜也。”“遴，行难也。”前者才是“吝啬”的“吝”本字，而章太炎却用通假字“遴”。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在《汉书》等古籍中，在表达上述意思时，大多是用“郵”“遴”，而不用“尤”“遴”的《汉书·成帝纪》：“天著变异，以显朕郵。”颜师古注：“郵与尤同，过也。”又《景十三王传·鲁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