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里的数字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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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水浒》里的数字游戏《水浒》第七十一回“梁山泊英雄排座次”，列有天罡星三十六，地煞星七十二，共一百单八将。至此，全员到齐。按，所谓天罡地煞，皆为道教理念中居于北斗主凶杀之神，暗含十二进位之数。《水浒》作者附会其说，以为构建梁山众头领的框架。    本来，三十六人这个数字是其来有自的。南宋高宗（1127～1162）朝史官王称著《东都事略》，其中《侯蒙传》引侯蒙上书徽宗有“宋江三十六人横行河朔”语，而徽宗朝李若水于宣和四年（1122）所作《捕盗偶成》诗中亦有“去年宋江起山东……三十六人同拜爵”句。可见，虽然未列宋江以下诸人的姓名，但“三十六人”却是可信的史实。宋室南渡后，宋江等人的故事在民间发酵，

2、成为街谈巷议的话本，至《大宋宣和遗事》出现，仍然维系三十六人之数，且各具绰号与本名，均载于“天书”，赋有了神秘色彩。南宋中后期，画院待诏李嵩（1190～1264）据民间传说，为宋江等三十六人画像，龚圣与（名开）又为此画像作《赞》并《序》，虽然其中的人名及绰号与《大宋宣和遗事》所载互有出入，而三十六之数不变。    《水浒》的作者为了壮大梁山的气势，于三十六天罡之外，又列出七十二地煞。其人数的变化过程是：前七十回逐渐增加，至一百零八员为止；七十一回至九十回人员不增不减；九十一回至九十九回南下打方腊，一路损兵折将，骤减到只剩下三十六员，似乎回归至其历史原点。这是《水浒》作者玩耍的一番数字游戏。  

3、  然而摆弄数字不难，写小说就就难了。因为小说里的人物，必须是因其事之来而来，因其事之往而往。所谓事，也就是故事，特别是其中的细节。故事是作者撰写的，而故事发生、发展与结束又有其自身的逻辑，作者必须依其逻辑而创作，不可逆其逻辑而生造。《水浒》作者不从故事本身的实际需要出发，硬是主观设定梁山头领须达一百零八之数，犯下了概念先行的错误。这个错误犹似沉重的包袱，令其作者自始至终蹒跚而行，未得解脱。    前七十回为了凑足人数，作者用了成双捉对往里拉的写法，从而提高凑数的效率。一是把人物组成伙伴往里拉。伙伴式的人物并非不可写，如朱仝和雷横，杨雄和石秀，都写得蛮好。然而如百胜将韩滔和天目将彭玘，圣水将单

4、廷圭和神火将魏定国，摩云金翅欧鹏和火眼狻猊邓飞，小温侯吕方和赛仁贵郭盛等，都是干瘪无味的人物。一是把人物组成兄弟俩往里拉。兄弟式人物并非不可写，如孙立和孙新，蔡福和蔡庆，写得还算可以。然而如解珍和解宝、邹渊和邹润，童威和童猛，孔明和孔亮，又都是干瘪无味的人物。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徒有其名，而无动人的事迹可言。齐威王乐队里的滥竽充数者只有一个，而梁山好汉队伍里此种人却太多了。并非要求作者对每一个人物都施以浓墨重彩，然而哪怕寥寥数笔，却能使此人跃然纸上，便是高手。当然，《水浒》作者本来是一流的高手，其笔下的许多人物形象足以千古流传，然而他又被自己设定的一百零八之数所累，留下不少败笔。这是他所背的第一

5、个包袱。    七十一回至九十回，梁山好汉经历了两挫童贯，三败高俅，接受招安，奉旨北征辽国，在一系列重大事件中，其头领却一个未减，一个不增。《水浒》此时囿于一百零八之数，缺乏继续拓展故事情节从而增减人物的魄力，致使七十回以后令人兴味索然，被金圣叹一刀砍断。这是其作者所背的第二个包袱。    相对而言，背包袱费劲，放下包袱也难。中国人听故事，喜欢有头有尾，铺下一百零八人的大摊子，怎么收尾？有的人好办，例如鲁智深，早在五台山智真长老为他剃度时便留下伏笔，这是《水浒》作者的高明处。然而对多数人物而言，作者让其出场时并未顾及尔后如何收场，以致末了不得不草草结尾，这是包括《水浒》在内的一些作品的通病。《

6、水浒》收场的办法是，在宋江打方腊的阵仗中，每打一仗，必死几个，打到最后，从一百零八锐减到三十六，可谓丧亡惨重！不过，惨痛的结局予人以悲凉感，又是其可取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