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借省亲事写南巡新考(黄一农).pd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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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中国文化研究》2013年冬之卷*《红楼梦》中“借省亲事写南巡”新考黄一农提要本文尝试根据新材料辨证《红楼梦》中之元妃省亲事之素材来源，发现其历史原型乃与发生在顺懿密太妃王氏身上的两件世所罕闻之异事攸关:一是她年轻时曾随南巡之康熙帝在苏州寻得失联父母，二是她年老时尝获乾隆帝特恩允许出宫归省儿孙。文中试图还原脂批所谓小说乃“借省亲事写南巡，出脱心中多少忆昔感今”的情怀，同时亦追索作者曹雪芹获知相关史事的可能渠道。此外，“元妃省亲”场面描写中的“曲柄七凤黄金伞”始见于乾隆十年，由此可见，《红楼梦》成书当代乾隆十年之后。关键词密妃康熙帝南巡元妃省亲《红楼梦》一元妃省亲时的排场笔者最近发现

2、，《红楼梦》中“元妃省亲”的创作素材很可能源出顺懿密太妃王氏身的故事。因乾隆帝即位之初所颁的恩诏，以顺懿密太妃为首的一些先朝嫔妃被允许可在特定日子返家，而曹雪芹的表哥、曹寅女与平郡王纳尔苏所生三子中之次子福秀(1710－1755)恰是密太妃嫡孙、雍正九年袭愉郡王之弘庆(1724－1770)的连襟，雪芹遂有可能得以间接获知归省之细节。①《红楼梦》除超脱一般才子佳人的俗套外，另一特点即在某些细节上具体反映出当时的社会生活，作者且以此自诩，如第五十四回贾母批评新出小说《凤求鸾》时即称:这些书都是一个套子……既说是世宦书香大家小姐都知礼读书，连夫人都知书识礼，便是告老还家，自然这样大家人口不少

3、，奶母、丫鬟伏侍小姐的人也不少，怎么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小姐和紧跟的一个丫鬟?……如今眼下真的拿我们这中等人家说起，也没有这样的事，别说是那些大家子。可知是诌掉了下巴的话。虽《凤求鸾》或为一本假托之书，然贾母对寒酸作家写不出象样场景的批评，却可说是一针见血!相对地，《红楼梦》中的许多具体描述则获得脂批者的激赏，如第十八回在记元妃于正月十五晚上抵达大观园时的排场时有云:*本研究受“曹学研究及其与红学、清史间之对话”计划(NSC101－2410－H－007－047－MY2)之支持。①薛戈，黄一农:《〈红楼梦〉中“元妃省亲”原型考》，《曹雪芹研究》，2012年第2辑。《红楼梦》中“借

4、省亲事写南巡”新考21一时，有十来个太监都喘吁吁跑来拍手儿。这些太监会意，都知道是“来了，来了”，各按方向站住……方闻得隐隐细乐之声，一对对龙旌凤翣、雉羽夔头，又有金销提炉焚着御香。然后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过来，便是冠袍带履。又有值事太监捧着香珠、绣帕、漱盂、拂尘等类。一队队过完，后面方是八个太监抬着一顶金顶金黄绣凤版舆，缓缓行来。这一段引文中太监以拍手示意元妃即将到临的动作，应源出古人相信“拍手可引鸾凤”之说。①此虽见于清人描述同治帝大婚之宫词，②但在典制或文献中均罕见提及。无怪乎，己卯本夹批称:“画出内家风范。《石头记》最难之处别书中摸不着。”庚辰本亦以侧批记曰:“难得他写的出，是经

5、过之人也。”均盛赞作者所据应为第一手材料或是经由亲历此景之人的口传笔授。引文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曲柄七凤黄金伞”。查清前期皇帝与后妃所用之仪仗在乾隆十年(1745)至十四年间曾发生较大变化，此前可参据康熙朝或雍正朝的《大清会典》，此后则可详参《皇朝礼器图式》。③如康、雍时期皇后原用的曲柄盖伞(简称曲盖)，乃在黄缎之上绣九凤，皇贵妃与贵妃的曲盖用红缎绣七凤，妃则无曲盖。乾隆十年二月，谕旨将皇贵妃、贵妃的仪仗中的曲盖自红缎改成金黄缎，妃、嫔则添用红缎曲盖一把。④而在《皇朝礼器图式》所记乾隆十四年全面新定的后妃规制中，又改皇贵妃所用之七凤曲盖为明黄缎，贵妃、妃、嫔用金黄缎绣七凤之曲盖，其中之

6、曲柄均为“木质，涂金龙首”，皇后有龙首二，余仅一。知乾隆十年时尝将贵妃原用的红缎绣七凤曲盖改成金黄缎，自乾隆十四年起，妃、嫔亦可用，并沿用到清末，⑤此正是小说中贾元春以贵妃位阶所用的“曲柄七凤黄金伞”，而宫中先前从不曾出现过相同形制。也就是说，作者对妃嫔之仪仗确实有概念，因单凭想象很难有如此巧合，由此也可推知大观园省亲的故事应完成于乾隆十年之后。《红楼梦》第十六回在提及嫔妃获允可返家省亲时，尝出现与南巡相关的描述曰:赵嬷嬷道:“……这样说，咱们家也要预备接咱们大小姐了?”……凤姐笑道:“若果如此，我可也见个大世面了。可恨我小几岁年纪，若早生二三十年，如今这些老人家也不薄我没见世面了。说

7、起当年太祖皇帝仿舜巡的故事，比一部书还热闹，我偏没造化赶上。”赵嬷嬷道:“嗳哟哟，那可是千载希逢的!那时候我才记事儿，咱们贾府正在姑苏、扬州一带监造海舫，修理海塘，只预备接驾一次，把银子都花的淌海水似①洪咨夔:《平斋文集》，上海:商务印书馆民國《四部丛刊续编》影印宋钞本卷7，第6－7页;黄遵宪:《人境庐诗草》，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续修四库全书》影印民国铅印本(清末成书)，卷1，第11页。②其诗有云:“昭阳仪仗午门开，夹路宫灯对马催。队队宫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