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是熊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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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是熊猫20多年前，朋友写信给我，说他不喜欢杨朔的那些“歌德”的程式化的散文，希望教科书能把《荔枝蜜》删除，他说最受不了的是文章结尾那句“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小蜜蜂”。文革前我读中学时，语文教材中就有杨朔的《荔枝蜜》，我当时读了觉得很美；文革后我当教师，也教过这一篇，却觉得凄凉伤感，因为作者遭受残酷迫害，服毒自杀，竟没能变成一只可以逃走的小蜜蜂。我之所以至今不忍批评杨朔散文的为文造情，也在于难忘他以满腔热忱而横遭屈死。从小就妄想知道动物有没有思想，譬如，一只小蜜蜂是不是始终是快乐的，它对刻板的分工，机械的劳动是不是有天性的适

2、应？同样，一只老鼠是不是会在某一天忽然认识到自己的卑鄙？喜鹊面对乌鸦是不是真的会像人与人之间那样以长相来论“鸟格”？动物界有谁嘲笑过谁……当然，想来想去是枉然。我不能再绕弯子了，直接说。有教授讲述文化界的一桩事，我不敢相信，因为所论粗俗，很没文化；然而也不能不信，因为该教授从不传谣，也未道听途说，此前他告诉我的所有的事，后来都被官媒证实。这次是有官员就演艺界市场化作动员讲话，该官员对台下的剧团编导演员和职工说：“你们过去是猪，要靠政府养活；现在你们是鸡，要自己找食吃了。”——他是笑着说的，他说完后，主席台上的几位下属也跟着笑起来的。应当说，这也算是个笑话了，不就是

3、打个比方么？可是第二天，很多同志转述这件事时，就不笑了：从今天起，我们竟是“鸡”了；哪怕你说我们是只小蜜蜂也好啊？自己找食吃的动物多得是，为什么非要说我们以前是“猪”现在是“鸡”？即使大家都不自称人了，你不也是一直“被养”着的？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是熊猫？可是我们以前并没有谁把文艺工作者当作要人饲养的“猪”，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劳动者，只有分工的不同。他们同样劳动，不说其他，就说演员练功，吊嗓子，就很不易。他们凭诚实的劳动创造美，创造价值，自己养活自己；即使他们的劳动没产生应有的价值，也是落后的体制造成的，首先应当反思的不是他们，是那些自以为是熊猫的家伙。而如果认为领

4、固定工资就是被喂的“猪”，我认为指代尸位素餐之徒比较合适。譬如说这种话的官僚，他有没有勇气，有没有能力成为一个“自己找食吃”的人？类似的话语方式随处可见。有个校长想为学校增加一些教师编制，为今后扩招作准备，可是他文化不高，不知道有“编制”一说。按他的开口见喉咙，就是“弄些人养起来”，——“放水养鱼”。我一直不懂，把教师当作在水里养的鱼，那么，“养”大了以后做什么呢？现在说“和谐社会，以人为本”，也有人出来给大家上上汉语课，讲讲“人民”一词的来历，“人”与“民”之不同，可是我们还是常能从电视新闻中看到年方三四十岁的县长开口闭口说“我们做父母官的……”既然是“民之父母

5、”，还有“牧民”情结，动不动说几句“养起来”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别人是马，他是伯乐；别人是牛，他扬鞭；别人是鸟，他是拎笼子的；承他开明，说都是“民”了，他却又自称“父母官”；潮流向前，大家应当是“人”了，他却处心竭虑工保留“人上人”的待遇……即使所有的人都只能做蜜蜂了，那他一定理所当然地只能做蜂王。现今社会强调“以人为本”，并没有说过“以鸡为本”、“以鱼为本”。如果把执政权力交给那种不尊重人，连基本语言文化修养都不具备的人，谁放心？这些人面对选民，能否文明地、自然流畅地说出一些文明人的话来，真让人担心。不把别人当人的人，也不会把自己当人。维护每一个人的尊严，社会才

6、有可能走向文明进步；社会上还有一部分人活得没有尊严，那不是部分人的耻辱，是全体人耻辱。所以，对那些不敬重劳动，不把劳动者当作人的现象，我感到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