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的梦 母亲的田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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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田埂上的梦母亲的田埂4瘦小的母亲一辈子也踩不平纵横的田埂。我在很小的时候常被母亲带在田埂边玩耍。赤着脚摇摇晃晃的，跟在将担子里的秧苗码得像宝塔一样的母亲身后，我那尚未生出茧的脚掌常常被奇形怪状的土石弄得一瘸一拐。许多尖细险恶的刺条儿散落在路上，或埋伏在路边的草丛里，那些不知名的刺儿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扎进脚掌。当母亲红着眼睛将它们从我脚掌上拔出时，总会说，不要对它们感到恼怒，更不要将它们扔在田里或路上，要不，下一个受到伤害的可能还是你。那时的我无法理解母亲的话。田埂无声，但总有路过的风会惊醒刚刚苏醒的动物，它们倏地钻

2、进草丛。这小小的变化却加快了少年心跳的频率。母亲躬腰放下扁担，挽起裤腿，撸起衣袖。此时的水田平静如镜，天空跌在水里，打湿了几朵淘气的云朵。母亲提起秧把，在空中画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小人儿似的秧把就等距离地站在了水田里。我站在刚垒起来的田埂上，眼睛斜睨着母亲。脚掌却老向着柔软的泥土踩呀踩，然后看着稚嫩的十趾留给泥土的印痕发呆。母亲看见了就大喊：不要乱踩，刚垒的田埂经不住踩呀！不踩田埂我能干什么？母亲站在田边，顺手抓起秧把儿，把腰上的稻草扎儿拆开，一分为二地把秧把儿对在一起轻轻地拍。直把秧根儿对齐后，才用左手握住半把儿秧

3、尖和半把秧根，然后三个指头敏捷地撵动，秧苗就一株株地分开，右手快速地接住，往水里插去，秧根儿就不偏不倚地插在了被水覆盖的泥土里。母亲插秧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秧苗以八株为一排不断地延伸着……我在七八岁的时候，开始跟着母亲学插秧。我也学着母亲的姿势去握秧，但每一次都无法将秧苗的根很自然地分开来。更气人的是，在我很小心地将秧苗插进水里时，一抬头，刚刚还在泥土里站得笔直的秧苗，不知什么时候已飘在了水面。母亲说我插的是“五爪秧”。我不想知道什么是“五爪秧”，只感4觉腰疼得很厉害。我不知道母亲的腰是否也疼，也许长年累月的面朝黄

4、土背朝天的劳作，早已让母亲对腰的疼痛麻木了。否则，母亲那面朝黄土背朝天，弯着腰倒退着向着生存前进的脚步为何没有停歇的意思？空荡荡的水田在母亲倒退着的生活方式下，被弯成了一片绿毯，弯成了一望无际的沉甸甸的稻穗。在四月的天光中，母亲完成了一年里最初的劳作，然后站在田埂上开始校正自己劳累变形的腰。她眯着双眼，看着漠漠的天空，看着每天感觉都是新的太阳，幸福地叹出一声：好舒服哟！悠长的声音却怎么也飘不出田埂的尽头。插秧的过程就是指尖和埋伏在水底的石头或者硬土较量的过程。由于石头或者硬土埋伏在水底下，你一时无法分辨出它们的存在

5、，所以指尖很生硬地接触到它们时，受伤的只会是指尖或者是骨关节，使指尖变得粗糙，骨关节变得肿大。有人便发明了抛秧栽种法。这种方法虽然提高了插秧的效率，减少了人们的痛苦，但也减少了秧苗的成活率及收成。我的母亲不喜欢这种“插秧”方式，她依旧固执地弯腰侍弄水田。也许是母亲的真诚感动了庄稼，在别人家对一年的收成感到不满意时，带着母亲的真心和体温的秧苗总以沉甸甸的稻穗报答了母亲。那时的我曾很认真地想，庄稼是人的好朋友，你若不用真心的付出对待它，它就会耍性子，发脾气，用坏收成来报复你。如今，我的母亲老了。岁月留给她一身的风湿和指

6、尖皴口带来的痛苦。她不能沾与她一生为伴的冷水，指尖的皴口只能靠创可贴包裹着减轻痛苦。但母亲闲不住，常常独自一人在她曾经劳作过的田埂上徘徊，看着那些倒退着向岁月挺进的人群发呆。母亲在想什么？田埂尽头没有一点声音。（冯进进）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