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诗穷而后工_的历史考察_巩本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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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08年第4期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No.42008第48卷JOURNALOFSUNYAT-SENUNIVERSITYVo.l48(总214期)(SOCIALSCIENCEEDITION)GeneralNo.214*/诗穷而后工0的历史考察巩本栋摘要:/诗穷而后工0是中国古典诗学的重要命题之一,其说虽渊源有自,然明确提出此说的,则是北宋的欧阳修,而这又与北宋党争有着密切的联系,是北宋党争背景下的产物。在欧阳修之后,此说成为一种带有普遍意义的看法,遂又有其逆命题/诗能穷人0以及后者的反命题/诗能达人0等观点的出现。关键词:/诗穷而后工0;北宋;党争;欧阳修;

2、梅尧臣中图分类号:I206.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9639(2008)04-0019-09/诗穷而后工0说是中国文学批评史上重要的理论命题之一,其说的提出,既有文学自身发展的因素,也有其特定的历史条件和背景。追寻这些原因和背景,对我们进一步认识和理解/诗穷而后工0说¹及其他相关的文学理论和观念,无疑都有十分积极的意义。一/诗穷而后工0说的源头,我们可以追溯得很远。孟子说:/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疢疾,独孤臣º»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0这里虽还只是泛论道德心志,然无疑已启后人发愤著书之旨。司马迁5报任少卿书6曰:/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

3、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盖文王拘而演5周易6;仲尼厄而作5春秋6;屈原放逐,乃赋5离骚6;左丘失明,厥有5国语6;孙子膑脚,5兵法6修列;不韦迁蜀,世传5吕览6;韩非囚秦,5说难6、5孤愤6;5诗6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郁结,不得通其道,故述往事,思来者,乃如左丘无目,孙子断足,终不可用,退而论书策,以舒其愤,思垂空文以自¼见。0同样的意思,司马迁在5史记#太史公自序6中也有类似的表述。其所以反复发为此论,无疑主要是缘于遭遇李陵之祸、/身毁不用0的严酷现实。所谓发愤著书,是因为不得志,故抒其愤懑,/思垂空文以自见0,即著书以见其志。不过,这

4、里司马迁提出发愤著书说的思想基础,显然是儒家的/三不朽0观*收稿日期:2008-04-29作者简介:巩本栋(1955-),男,江苏丰县人,文学博士,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210093)。¹关于/诗穷而后工0的问题,张健先生在其所撰5欧阳修之诗文及文学评论6(台湾:商务印书馆,1973年)、5宋金四家文学批评研究6(台北:台湾联经出版事业有限公司,1975年)中,曾有所论述。如他认为/自宋初欧阳修主倡以来,应和者不绝于途0,/如梅尧臣、张耒、曾巩、王安石、苏舜钦诸人,都是欧阳修的呼应者。但仔细地观察,这种说法自唐人白居易5与元九书6以来,素有流裔:一

5、为诗能穷人,一为人穷而后诗工。陈师道颇有意于另辟蹊径,但实际上也未能脱出这个大范围0(5宋金四家文学批评研究6,第243页)。所论颇具启发性,然尚未注意此问题产生的特定历史条件和原因等。º5孟子#尽心上6,[宋]朱熹集注:5四书章句集注6卷13,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第353-354页。»钱钟书先生已指出此点,参其5管锥编6第3册(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936页。¼[南朝梁]萧统编,[唐]李善注、李培南等校点:5文选6卷41,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1864、1865页。195中山大学学报6社会科学版2008年第4期念。既然不能立德、立

6、功,退而求其次,立言才成为其所追求的目标。所以,发愤与著书之内容的关系,少有涉及。到了唐代,韩愈在为裴均、杨凭所作的5荆潭唱和诗序6中论道: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穷苦之言易好也。是故文章之作,恒发于羁旅草野;至若王公贵人气满志得,非性能而好之,则不暇以为。今仆射裴公开镇蛮荆,统郡惟九;常侍杨公领湖之南壤地二千里,德刑之政并勤,爵禄之报两崇。乃能存志乎诗书,寓辞乎咏歌,往复循环,有唱斯和,搜奇抉怪,雕镂文字,与韦布闾里憔悴专一之士较其毫釐分寸,铿锵发金石,幽眇感¹鬼神,信所谓材全而能巨者也。这里固然有受司马迁发愤著书说影响的因素,但韩愈所

7、论的角度却有不同。他更多地强调了著书的内容,即/易好0的是/穷苦之言0,而非/欢愉之辞0。不过,之所以/穷苦之言易好0,似乎并非因为发愤,而主要是/韦布里闾憔悴0之士往往能够/专一0于创作的缘故,所以,发为诗歌才能/铿锵发金石,幽眇感鬼神0,即使达官显宦如裴均、杨凭,只要/能存志乎诗书0,也是可以/与韦布闾里憔悴专一之士较其毫釐分寸0的。至于因穷愁而发愤著书这一面,韩愈仅在5送孟东野序6中有所论述。其文曰:/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草木之无声,风挠之鸣;水之无声,风荡之鸣,其跃也或激之,其趋也或梗之,其沸也或炙之。金石之无声,或击之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

8、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