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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97年第12期回顾“金融革命”汪丁丁(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10月14日凌晨,诺贝尔委员会把今年的经济学奖发给了两个金融学家———哈佛大学的罗伯特·密尔顿和斯坦福大学的迈朗·肖尔斯,奖励他们为金融“衍生工具”在过去十年里广泛的和突飞猛进的发展奠定了计算理论的基础。在诺贝尔委员会的奖词里这样写道“:这项新的计算衍生工具价值量的方法从过去二十五年以来经济科学众多的贡献当中脱颖而出。”读到这段报导时,我心里涌起许多感慨,不仅为两年前去世的伯莱克未能获奖而感慨,而且为我早就说过的“经济学终将被金融学取代”这一趋势的日益明显而感慨。一门社会科学存在的理由往往取决于社会对它的需要
2、程度。最近二十几年来,经济学理论越来越“形式主义”猖獗,越来越不关心现实世界的经济问题。不仅如此,西方大学制度(包括终身教职评审制度)越来越倾向于保护既有的学术范式,以至青年学者难以突破“形式主义”传统而转向现实世界。在由经济学家开拓出来的许多应用领域中,投资理论也许对人类现代社会的贡献最大。要知道,没有投资理论的指导,金融家们就难以计算风险和回报,从而市场经济就只能停留在它的初级阶段———非“资本化”阶段。这里“资本”的涵义不仅仅在于投资的未来价值的贴现值大于现期投资值,更重要的是“资本”,特别是大规模资本的筹集,在根本上依赖于市场经济的现代模式的最核心的一项制度———信用
3、制度。换句话说,鲁宾逊一个人在荒岛上虽然也可以“投资”(例如把他的劳动时间分配在现期消费和旨在带来未来好处的生产性活动中),这种投资却不涉及人与人之间的分工合作,它的规模仅限于个人劳动时间的集中程度。而“资本”的真实涵义在于,如我一再介绍过的“,人类合作的扩展秩序”。人与人之间大规模的分工合作,没有“信用制度”的支持是不可能扩展到家族或血缘关系的支撑范围以外的。中国的乡镇企业近几年正遇到这方面的麻烦。另一方面,我们又不能幻想“国家”借了强力可以扩展这种大规模的合作关系。国家权力基础上的合作秩序,即便一时可能扩展到广大人群中去,由于缺乏资源有效配置所需要的信息,往往制度成本高昂
4、,难以为继。在人类几百年实践中真正取得了成功经验的,是那种建立在自愿基础上的(所谓“自发的”)人群之间的自组织结构。在千百万这类自发组织之间有激烈的关于“效率”的竞争关系,从而迫使每一个这样的组织降低运作成本。信用制度,那种足以支撑人类合作秩序不断扩展的信用制度,必须具备这样的特点:(1)只要经济效率有所提高,它就给那个改善了效率的人以足够高的回报,(2)人们的价值观念必须允许和鼓励那些以追求经济效率(从而追求“回报率”)为最高工作目标的人,这种价值观念的多元化必须足以造就一批视效率高于宗教理念或家族荣誉的个人。我猜测不少经济学家朋友不同意这里的第二个条件,他们认为那不是信用
5、制度扩展的必要条件。关于这一点,关于文化传统与经济发展的关系,我只好不详加论述了(参见我写的“经济发展与文化变迁”〈,梦幻与真实〉,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年即将出版)。69当信用制度发展起来的时候,单纯依赖于私人联系的借贷方式就显出局限性了。对大量的投资机会而言,关于这些投资机会的“信息”是分布在互不相识的人群当中的。投资机会的实现(即投资活动的最终获利)要求人们把这些信息汇集在一起。就象农贸市场上的小摊贩只能站在那里等候买主光顾一样,没有信息的汇集,借贷双方就只能“等候”机会的光临。仅仅依托于私人关系的信用网络,虽然可以有相当规模,却难以和国际性信用组织竞争。我们都知道,投
6、资机会是一个“风险—回报”概念,对投资机会的评价总是对这一机会的回报以及它的潜在风险加以权衡的结果。私人联系网对契约双方的约束力主要依赖于契约各方在这个私人关系网络里长期利益的大小,相当于“多次博弈”问题。因此私人关系网络对契约双方的约束力随着投资总额的增加而迅速减小。这是显然的:投资总额越大,现期行为所涉及的利益就越大,违约所带来的好处也就越大,由违约所发生的未来损失(失去私人关系网络的信任)也就相对而言越小。我觉得这可以当成一个基本的原理,可以用在许多经济问题上。例如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大公司比个体户浪费得多却仍然享有高得多的利润率。因为大公司的信任关系大大超出了私人关系的
7、范围,可以把大规模投资的违约风险减少到大大小于个体户所能达到的程度,从而获得巨大的规模经济效益,从而得以支撑庞大的奢华的办公设施和旅行开销。从亚当·斯密给出的制针业的简单例子里,我们不难计算出来:人类合作的规模每扩大一倍(即参与分工合作的人数增加一倍),每一个参与合作的个人的劳动生产率将提高五倍(也就是六倍于他不参加分工合作时的生产率)。如果我们接受上述的道理,那么现代市场经济中的资源配置与金融活动之间的关系就是显然的了。金融体系,加上与其相关的经济核算,财务统计,企业会计,独立审计,契约监督和司法,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