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系列—不平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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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火第一章白色的女人传说只有人间的火才会发火发亮，地狱里的火焰都是黑色的。1.黑色的火清晨三时半，阿蒂便不情不愿的起床，睡眼惺忪的抓了毛巾、牙刷、漱口杯，一边刷牙一边洗澡。她也不想那么早便起床。她的人缘一向很好，今晚她的姊妹阿芳要出嫁了，昨天她跟几个姊妹说是陪嫁、其实是凑热闹、搅扰至深宵。可是她今天还是得要工作。她的工作必须要在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前做好。因为她是个胶工。一个非常漂亮的女胶工。阿蒂的确非常好看，乌溜溜的长发，白里透红的皮肤，她在看人的时候，眼睛深深的，表情也很趣致，被她看的人也感到飘飘然的。由于她的肤色在当地热带气候里算是十分难得一见的粉红白皙，而她眼睛里的神韵又很奇特，很多

2、人都调侃赞羡说她是个混血儿。她总是笑骂那些人无聊，其实心里有一种虚荣的喜欢。调笑她的人大都是追她的人。追她的人真是各色人等都有，从隔篱邻舍，到同学同事，算一下竟有：华人、马来人、印度人、孟加拉人，还有一个锡克人！可能是因为她样子长得特别，不分地域，他们才对她也特别有兴趣吧！反正阿蒂不急。她要慢慢选择。她的家境不好，否则也不必天天一大清早就要去割胶帮补家计了。她除了要选一个高大英俊和爱自己的丈夫之外，未来夫婿还必须是个有钱人。——这样，她就可以不必再出来工作，可以在家做她的少奶奶，在店里当她的“头家娘”，好让家里的人享享福。想到以后——就在不久之后——就不必到胶园去受风抵寒喂蚊子，她的心情就

3、特别愉快起来。她一边洗澡、揩上肥皂、冲水抹身，一边自那一面已被水渍蚀得花斑斑的方镜里，欣赏自己少女完好的胴体。——嘿，身材真好⋯⋯迷死那些男人了⋯⋯想到这里，阿蒂就忍不住咬着下唇暗笑：难怪那个森美，一见着她就话都说不出来，阿华的一双贼眼老往她身上溜了。——衰人！要不是清晨的空气很有点冷，她还会“自我欣赏”下去。正在她要擦洗身上皂沫的时候，突然，无由地、不可思议地、毫无心理准备地生起了一个感觉：——有人在看她！——有一双眼睛在望着她！谁？不可能的。妈妈身体不好，还在睡觉，哥哥嫂嫂已去了“巴刹”摆摊档，妹妹和弟弟年纪又太小，家里已没有其他的人了。她连忙定睛再看。——冲凉房白铁门封得密密实实地，

4、没有人啊。难道是眼花？阿蒂心中狐疑，可是那种感觉又那么的真实，真实得好像刚才在冲凉房里还有一个人就站在这里！她想着心有点发毛，赶忙想抹干身上的肥皂走出来，不料这一慌惶，给几滴皂水珠溅入了眼睛，又痛又痒。她只好不住的用清水冲洗、揩抹眼睛。——幸好，那种被“窥浴”的感觉不再出现了。阿蒂也不理这许多了。时候已不早了，割胶的工作是延迟不得的，她心里只骂倒霉，也没继续回想刚才的情形，便穿上工作服，绑上头巾系上气灯，骑上那架又高又大的脚踏车去上她凌晨的班了。割树胶这一行工作，主要是用一种很特别的钩刀，打斜刮破橡树的表皮，让它渗出了树脂。这些树脂，流入一个陶杯里，便是所谓的胶汁。胶汁经过收集之后，再送到

5、工厂加工，成了胶片，卖给厂商，用途极多，从轮胎、塑胶到家庭用具、拖鞋球鞋，甚至避孕保险套都是来自橡胶树的脂汁。由于橡树是这行业里的一切依凭，所以得要好好的维护。若在太阳出来之后再刮破橡树的皮脂，会对橡树造成伤害，所以“割胶”的工作多在凌晨到天亮这一段时间完成。一个胶工要割的树数百棵到千数棵不等，自然要起个大早，摸黑出发，到橡林子里，逐棵树逐棵树的割取胶汁。橡树林占地通常都极广，且都在荒郊，有的是植在山坡上，地僻人稀，半夜天没亮的就到园子里工作，蛇虫鼠蚊自是司空见惯，令人发指的事件也不绝如缕，要平安无事则要靠土地拿督保祐了。通常，同一个园坵里的胶工都是先聚于一地，然后一齐骑脚踏车出发的。在那

6、样的山路里，惟有脚踏车才是更为便给的交通工具。因怕蚊虫噬伤，胶工大都戴胶手套、穿胶鞋，全身穿蓝色粗布、裹头巾，还戴上暗夜作照明用的火水灯，然后再以胶刀跟橡树霍霍厮磨整个漫漫长夜。今天，阿蒂也不例外。一群女胶工浩浩荡荡的出发，开始时整条路就是她们一字横排的脚踏车，整个夜里就只充斥着她们大声谈笑的声浪。等到一上了大马路，因怕半夜飞驰而过的车子，脚踏车变成了一字直排，仍然首尾呼应；有时候最前面的人大声嚷一句话，后面的车子一人传一人，一直传给第二十五人听。到了园坵之后，各人分别把车头一转，一声拜拜就往自己的工作地踩去，于是人渐渐变得少了，剩下的脚踏车的车灯和她们头上的火水灯，几点晕黄，穿插在密密麻

7、麻静静寂寂的橡树林间。阿蒂工作的地点是在林子里比较深远的地方。这时，只剩下两名女工跟她一起。山路崎岖，还有不少树根贲浮在路面上，车子一颠一颠的，很不好受，不过她们因常年工作，也习以为常。她们正在笑谈着阿芳和阿旺的婚事。在这小小的城镇里，朋友几乎都是共同的，当然也有的是共同的话题。阿蒂本也说着笑着，忽然，她觉得前面的林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这时候大概是子夜三点多四时吧，她们的脚踏车灯，极其微弱，充其量只能照见三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