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人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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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代人的活法　　是我的学生柳宁推荐我读这本书的。那段时间，我正在读野夫的《乡关何处》，有一天无意中把书夹在课本中带到了课堂。柳宁看到了，他自豪地告诉我，除了《乡关何处》，他还有其他“思享家”系列的图书。他推荐我读其中的一本，他认为我一定会很喜欢。于是，我读到了徐晓的这部非虚构文学作品《半生为人》。　　“献给爱过我和我爱着的亲人和朋友。”徐晓在扉页上写道。这些“爱过我和我爱着的亲人和朋友”包括她的爱人周?英，诗人赵一凡、万之、北岛，作家史铁生，等等。这是一个与地下杂志《今天》有关的文学群体。对于今天的人们来说，《

2、今天》这本杂志已经非常陌生，但如果知道，从《今天》中曾经走出了北岛、食指、江河、史铁生等一批影响中国当代文学的作家后，一定会对这本杂志产生神秘的感觉。　　除了文学圈里的亲人和朋友，徐晓还记录了在特殊岁月中带给她温暖和辛酸的一群人：让人操心的李南、理想主义者郭海、善良可爱的狱警“墨绿”、精神失常的小英、性情各异的狱友……不知道是不是女性视角的原因，徐晓的作品几乎没有宏大叙事的痕迹，她甚至不愿意用更多笔墨去表现事情发生的时代。在她的笔下，只有活生生的人和真实的心灵。“我试图以我个人的经历为线索，记录下那个时代的人和

3、事，借用帕斯捷尔纳克的话，我想说明：生活――在我的个别事件中如何转为艺术现实，而这个现实又如何从命运与经历之中诞生出来。”5徐晓认为，记忆是有选择的，最终没有遗忘的那些人本身即具有超越时代的人格魅力。　　柳宁同学说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监狱中的日常生活》和《我的朋友史铁生》，前者让他明白原来监狱生活也可以多姿多彩，后者让他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去了解他喜欢的作家。他问我喜欢的篇目，我说有好几篇。　　只有我自己知道《永远的五月》《爱一个人能爱多久》给我带来的内心的震撼。《永远的五月》是作者回忆爱人周?英的文章，从认识开始，

4、一直写到丈夫的离去，记述了他们的相识、相爱、相守，还有丈夫离去之后自己的无尽思念和遗憾。永远的五月，不是甜蜜温暖的永远，不是春意盎然的五月，在徐晓的眼里，“不只是遗憾，而是永远的无底深渊”。阅读的时候，你很容易被作者带进一个真实而陌生的世界，但你真的很难融入那个世界。就像落进一片平静的水，不用挣扎，也来不及挣扎，你就滑到了水的中央，你能感受水传递的温度，却无法到达最深处的水底。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围绕在他们身旁的朋友、医生、陌生人，他们营造的世界让人向往，像桃花源，又真实得可怕，让人心酸。这是怎样的一个男人

5、？伟岸宽厚还是自私冷漠？作者没有刻意去表现这个人物，又似乎她什么都说过了。事实上，读者视角与朋友视角、作者视角，大多时候是两回事。读者读到的周?英，与真实的周?英，或者妻子笔下的周?英永远存在着距离。我有时猜想，徐晓的文章首先是写给自己看的，然后是给儿子看的，发表只是后来的事，至少《永远的五月》《爱一个人能爱多久》这两篇是这样的。后来我发现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作者在《自序》中说：“我原本是专为自己、儿子和个别人写的，是为了能够平静地面对逝去的远去和身旁的朋友而写的……”5　　倒是对于徐晓，不能免俗，在阅读过程中常

6、常产生认识她的冲动。在很多寂静的夜晚，我一个人独自半躺在沙发上，总会不经意地想起那个名叫徐晓的女人。后来我在互联网上找到了她的照片，一个优雅的女子，中式的对襟外套，椭圆的细框眼镜，还有安静的面庞。今天，面对她的照片，你已经无法想象，这个女子曾经在二十岁不到的年纪被作为政治犯送进了监狱，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她失去了一个个至爱的亲友，这其中包括她的重病了多年的丈夫……厄运似乎伴随了她的半生。　　《爱一个人能爱多久》是《永远的五月》的续篇。《永远的五月》写于1994年，《爱一个人能爱多久》大概是写于十年之后。如果说，在前

7、一篇中我们读到的是爱和理解，在后一篇中，更多的就是痛和忏悔。有人认为，这是徐晓在“五月”后对自己的深一步拷问。我不太喜欢“拷问”这个词，怎么看都有一种残忍的味道。但是，当作者把自己的生活、爱情撕裂了摊在我们面前，你实在无法回避“拷问”“审视”“自省”这类的词语。把两篇文字对照起来读，你真的会感叹时间是我们的敌人，它能改变很多看起来不能改变的东西。比如在前一篇中，作者遗憾丈夫离去时自己不在身旁，遗憾不能把丈夫安葬在一棵树下，但不管怎么说，作为妻子，她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所有事。但在后一篇中，作者开始怀疑自己的努力，“

8、可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所受的苦是我努力的结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愿意承受那结果”5。让一个不愿麻烦别人的人一点一点品尝丧失自理能力的痛苦，让一个节俭的人承担巨大经济负担的折磨，让一个活得骄傲的人一次次面对失败的现实，这种痛苦和折磨是妻子用自己的意志和尊严换取的。徐晓反思自己曾经的天经地义的选择，拷问自己的自私和一厢情愿。这种血淋淋的省察，对于读者，是一种痛苦的煎熬，也能得到心灵的洗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