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尽摘录自慧炬出版之《回到娑婆世界》洪孟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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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緣盡──摘錄自慧炬出版之《回到娑婆世界》◆洪孟珠「看，人老了，牙齒也保不住了。」放工回家，爸爸手中拿著一顆完好的牙齒對我說。「牙痛嗎？」我急切地問。「什麼事也沒有，就只掉牙，大概是年紀大，牙床弱，所以牙齒保不住了。」爸爸毫不在乎地說。在辦公室忙了一整天，加上對爸爸醫藥知識的信任，我這糊塗蟲也放下了心。過了不久，回家時，總聞到腐朽的味道，到處查看，沒找到不對勁的地方，想想可能是從外面隨風飄來的味道，也沒去仔細追查。有一天，放工回家，爸爸對我說：「不知道為什麼這兩天，牙床有點痛。」「明天帶您看牙醫。」我當機立斷。「不用，不用，我吃吃止痛藥就可以了。」提起看醫生，爸

2、爸拚命搖頭。自從卅年前到醫院檢查後，爸爸對醫生與醫院就沒好感。媽媽在醫院去世，使他對醫院更失去信心。他不斷買醫學書籍來研究，有病自己醫，要他看醫生，免談。卅年前，爸爸的口腔壁常被牙刷碰傷，後來居然無法痊愈。帶他去看醫生，經過詳細的檢查，醫生說：「這是口腔癌，須動手術。手術後的生存機會有50％，否則只剩三個月的壽命。」當我準備簽字讓爸爸動手術時，爸爸拉拉我的手提議：「我們先回去和媽媽商量，才來簽字吧。」走出醫院，爸爸呵呵笑說：「啊，總算逃出來了！癌症的英文字是cancer，與割死的cancel不但音同而且形似；可見癌症動手術，割除後，死亡機會高，太危險了。」接著

3、，他正經八百地說：「醫生說，手術後的復原機會只有50％，生活素質是否與現在相同，也不肯定，我又何必冒險動手術？反正有生必有死，人一出世就走向死亡，死是逃不了的，只是遲早問題。既然知道死期已近，我更應該好好利用剩下來的時間修行，為下一生做準備，你們不必替我擔心。心經說：『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只要心無掛礙、無有恐懼，相信疾病也不會對我相煎太急。」回家後，爸爸、媽媽和我舉行一次家庭會議，大家同意：爸爸是一位禪修多年的老參，晚上只須打坐，不必躺下睡覺，隔天精神仍很好。既然醫生對爸爸手術後的生存率沒把握，對手術的後遺症也不肯定；爸爸又想利用餘生

4、準備未來，我們憑什麼苦苦相逼？於是我們決定順從爸爸的意願，把醫生與醫院拋在腦後。說到做到，爸爸在很短的時間裏把事業結束，一點捨不得的心情都沒有。他專心修行，每天除了拜佛和靜坐，就是閱讀佛經。朋友問他：「放棄成功的事業，不難過嗎？」爸爸瀟灑地回答：「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遲早要放手的，只是什麼時候放而已。現在自己捨，好過將來被死神迫著捨。」半年後，爸爸的口腔癌雖沒康復，好像也沒惡化。再過三個月，爸爸的小便帶血，到醫院檢查，醫生說是膀胱癌，猜測是口腔癌的蔓延，需要進一步檢驗。爸爸一聽說是癌，掉頭就走。回家後，他仍平靜地繼續拜佛、靜坐與讀經。三年過去了，爸爸依然故我。

5、這時，因上司的推薦，我獲得碩士獎學金須到美國升學兩年；因不放心爸爸，想放棄；爸爸卻極力反對。他說：「世事無常，當年醫生說我活不過三個月，可是到現在我已活超過三年。將來發生什麼事，什麼時候發生，沒有人知道，所以不應該擔憂未來，必須抓緊現在的機會，將來才不會後悔。我們年紀大的人，多數不後悔做過的事，卻常後悔沒嘗試的事。」「可是……」我想解釋留下來的理由。爸爸卻好像知道我的理由似地繼續說下去：「妳又不是醫生，留下來對我的病情沒有幫助，可是對我的心理卻有壓力。為了疼妳，不讓妳留下來白等，我豈不是要限定自己在兩年內死亡，才不會浪費妳等待的時間和心意？妳可不要逼我早死哦。

6、」爸爸做了個鬼臉，微笑地接著說：「人遲早要分離的，如果我們父女緣分未盡，妳深造回來，我必定還活著；如果緣分已盡，妳就是留在本地也無濟於事，因為我可能在妳離家上班時去世，或在妳上廁所時嚥下最後一口氣，妳也一樣不能親眼看我斷氣。這和從國外飛回來送終有什麼兩樣？如果不放心，在國外可以常打電話回來，交通那麼發達，風吹草動，搭飛機回來送我也來得及。妳還年輕，還沒組織家庭，是升學的好時機，不應該有後顧之憂。花兩年讀多一個學位，對往後的幾十年來說是值得的。不要猶豫，去吧！」為了不給爸爸壓力，我決定出國升學。我告訴自己：加倍用功，提前完成學業回國。國外的世界雖然五光十色，留學

7、生涯多姿多彩，這都不影響我多選課、提前完成學業的計畫。別人一個學期修兩科或三科，我則修到大學制定的頂線││五科。暑假，同學去旅行，我仍留在學校與工讀生一起選課，絕不放棄任何修學分的機會。不論功課多忙，我每天早晚都唸經迴向給爸媽，祈求他們身體健康長壽。雖然電話局與大學的距離相當遠，我卻固定每兩天與爸媽通電話，以瞭解他們的生活起居。如果從惡夢中醒來，不論清晨或深夜，我都會衝到電話局打電話回家，每天戰戰兢兢地生活。在爸爸的病魔督促下，我以九個月的時間完成兩年的功課。爸爸非常開心，居然要媽媽代表他出席我的畢業典禮。他知道媽媽喜歡旅行，可是不懂英語，到歐美國家不方便；加

8、上媽媽節儉，不捨得花錢在自己身上，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