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系列—温柔一刀·一怒拔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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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不像人的人到开封府来碰运气的人，王小石是其中之一。他年轻、俊秀、志大、才高，远道而来，一贫如洗，但他觉得金风细细、烟雨迷迷，眼前万里江山，什么都阻不了他闯荡江湖的雄心壮志。就连春雨楼头、晓风残月里的萧声，他也觉得是一种忧愁的美，而不是凄凉。王小石跟许多人有点不同，他带了一柄剑。他的剑当然用布帛紧紧裹住，他并非官差，也不是保镖，衣着寒酸，而且是个过客，若不用布把这利器遮掩起来，难免会惹上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被厚布重重包裹起来的剑，只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剑柄是弯的。剑是直的。剑柄也是直的。他的剑柄却是弯如半月。“黄

2、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如果王小石不是因慕黄鹤楼之名，借路过特意在湖北勾留，游览一下这名楼胜景，就不会见到白愁飞。假使他没见着白愁飞，那么往后的一切就不一定会发生；就算发生，也肯定并不一样。人生其实就是这样，无意中，多看一眼，多听一句话，可能会造成极大的改变，刻意为之，反而不见得如愿以偿。溪水滔滔，风烟平阔，楼上楼下，仍有不少风流名士的墨迹词章，惟因“黄鹤楼”下的街道上，市贩聚集，叫卖喧嚣，洋溢着一股鱼虾腥味和其他鸡鸭犬豕的气味，脏污满地，本来恁地诗意的一栋黄鹤楼，已经面目全非。不过，街上摊贩麇集，各

3、式各样的货品都有，叫卖拉客之声此起彼落，而又混杂在一起，热闹异常。这些贩夫、商贾们都知道，慕名而来此地的人，未必旨在浏览风景，乘机可以逛逛市集。连同烟花女子，也停舟江上，萧招琴抚，陪客侑酒。王小石观览了数处，商贩眼光素来精明，见他衣饰寒沧，料他身上无多少银子，也不多作招呼。王小石只觉扫兴，想登舟渡江，忽听贡隆隆一阵锣响，一时吸住了王小石的注意。只见街头的一列青石地特别空了出来，是给走马卖解的人表演用的，占地相当之广，不少人正在围观，交头接耳，待表演者告一段落，就有小僮过来纳钱。通常，围观的人都会丢上几文钱，卖

4、解的人才拱手致谢，说几句承蒙捧场的话，继续表演下去。王小石也凑热闹的过去张了一张。他就是这样望了一望。一切就发生了，免不了了。在他过去看上一看的时候，也有一个念头在心里闪过：会不会正好有个江湖卖武的美丽女子，正在比武招亲，这一瞥就定了情，就像戏台上演的一般？不是的。他倒是看见了令他吃了一惊的事物：人。不像人的人。青石板地上，人们围成一个大圈，圈子里，有几名精壮汉子，在敲锣打鼓，边插科打浑，道说戏文，两名粗壮的妇人，牵着两尾小马骝，戴上面具，手持小刀小剑，正在绳索上、矮凳子上作翻滚的花巧，颈上都缚着细细的锁链。

5、另外还有几只大马猴，被粗链缚在架上，两只眼睛都老气恹恹的，在注视场中小猴的表演，看去跟垂死的老人家垂视小童嬉戏一般无奈。这都不能让王小石震惊。真正令王小石惊异的是人。石板地上，还有几个“人”。说他们是人，实在是件残忍的事。这几个人，有的没有手，有的没有脚，有的手脚都断了，只剩下单手单足，或是一手、一足，更有一个，手脚全都没了，张开嘴已，只哑哑作响，看了也令人心酸。另外还有几个“人”，形象更是诡异，有一个。全身埋在三尺长的甕里，只露出一颗嘻嘻傻笑的头，这头颅长着稀疏白发，但长得一张小童般的嫩脸。另有一“人”，上

6、半身是脸，但下半身却长得跟猴子一样，全身是毛，还长了半截尾巴，只身体绝不如猴子灵捷罢了。其中“一”人，是两个人体的背部，接连在一起，等于两人一体，一背粘着两个躯体；更有一人，身体四肢，还算正常，但脸容全都毁了，五官挤在一起，鼻折唇翻，眇目獠牙，十分恐怖。其余还有几个用黑布遮篷着的大箱子，不知装着的是什么东西。王小石乍看一眼，便不想再看了，只觉上天造人何其不公，竟有人生成这个样子。他自掏出一小块碎银，往场中抛去。他这样只瞥一眼，还不曾看完，但留在心中的印象，是很难磨灭的。他走了几步，心中仍十分的不快乐。为什么有

7、的人那么健康，有的人却天生残缺？这时，他还没有走过人们观望的行列，忽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角。王小石低首一看，只见一个三尺不到的侏儒，头颅出奇的大，双目无神，四肢都萎缩瘦小，宛若幼童，正捧了一个瓷钵，指了指场心，又指了指瓷钵。王小石知道这是向他讨钱。五小石剩下的银子，只有这一点点了。这是十日前，他把伴随他的一匹马卖了，剩下的一点银两。他卖马的时候，心境格外消沉，没想到就剩下的一匹千里相随的灰马，竟还伴不到京城。武士卖马，岂不与英雄挂剑、将军卸甲同样的失意和无奈？不过他很愿意解囊捐助这些天生残障的可怜人。那诛儒咿咿呀

8、呀的比手划脚，他点了点头，正在掏钱，一面道：“可惜你遇到我这个穷人，真希望有善长仁翁，把你们收养，不致在街头路角，吃尽江湖风霜。”王小石说这句话的时候，是非常诚心诚意的。但他却听到一声冷笑。冷笑起自耳畔。他迅目一扫，身旁的人，全在看场中畸型“小人”的表演，时时发出喝彩拍掌声，却不见有人向他望来。只有一人，抬头望天。此人华衣锦服，俊朗年轻，在人群中那么一站，犹如鹤立鸡群。他仰首向天，眉目便看不清楚。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