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志怪四体之刺世体论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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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魏晋南北朝志怪四体之刺世体论略　　文学本是一定的社会生活的反映，在其产生之初，作家和评论家们就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如《诗》可以观，可以观察事物;可以怨，可以表达不满。赋也具有这种功能，如班固《两都赋》就说赋能够或以抒下情而通讽喻，或以宣上德而尽忠孝。诗、赋都能针砭现实，但这种现实性的光芒有时不免被其文学色彩所遮蔽，故东汉初年的王充说：孝武皇帝好仙，司马长卿献《大人赋》，上乃僊僊有凌云之气。孝成皇帝好广宫室，扬子云上《甘泉颂》，妙称神怪，若曰非人力所能为，鬼神力乃可成。皇帝不觉，为之不止。而小说以其街谈巷语的通俗性，在反映现实方面无疑更为明显。明代冯梦龙化名无碍居士说：村夫稚子，

2、里妇估儿，以甲是乙非为喜怒，以前因后果为劝惩，以道听途说为学问，冯氏虽说的是通俗小说可补经书教化之不足，实际上六朝文言小说也具有这样的意蕴。从这个意义上说，六朝志怪小说也不能全部视作反映原始宗教、释道思想的作品。　　东晋戴祚《甄异传》、祖台之《祖氏志怪》、梁吴均《续齐谐记》等作品，均可称其为刺世体小说。当然，我们这里仅是就其作品中流露的意蕴而言。比如《祖氏志怪》中士大夫好色条：　　吴中有一士大夫，于都假还，行至曲阿塘上，见一女子，容貌端正，便呼即来，便留住宿。士解臂上金钤系其臂，令暮更来，遂不至。明日，更使寻求，都无此色。忽过一猪圈边，见母猪臂上系金钤。　　如这个故事，士大夫好

3、色，竟与母猪幻化成的女子共寝，将此大美与大丑并列一处，正是要讽刺晋人沉湎女色，荒唐颓废的面目。魏晋以降，士大夫们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上层贵族纳妾、娈童之风甚炽。此条不见载于他书，祖氏或正借其怪诞来讥刺世俗。倘若我们褪去其怪异外衣，看到的不正是一个时代士大夫们追逐声色犬马的灵魂吗?我们只要看一下六朝作家笔下的记录，就可以知道时代风气如何了，如傅玄《秋胡行》云：行人悦令颜，借息此树旁。诱以逢卿喻，遂下黄金装。秋胡戏妻成为六朝诗人一再吟哦的题材，诗中的秋胡仅因道旁女子容颜秀美，便公然调戏，而不顾自己士大夫的身份。张华《轻薄篇》直接指斥魏晋世风浇薄：末世多轻薄，骄代好浮华。志意既放逸，

4、赀财亦丰奢，士大夫追求放纵、奢华，整个时代都走向了病态的畸形美。《轻薄篇》接着便说士大夫们纷纷沉迷于女色靡乐之中：美女兴齐赵，妍唱出西巴。一顾倾城国，千金宁足多。北里献奇舞，大陵奏名歌。新声逾激楚，妙妓绝阳阿。士大夫们在歌舞享乐之中完全丢弃了儒雅的面孔，表现出了令人作呕的丑态：盘案互交错，坐席咸喧哗。簪珥咸堕落，冠冕皆倾邪。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丑态百出，男女杂居，放荡不羁，猥亵淫秽之事自不待言。《宋书五行志》载：晋惠帝元康中，贵游子弟相与为散发裸身之饮，对弄婢妾。当时的士大夫竟然披头散发、赤身裸体饮酒，当面玩弄婢女侍妾，放浪如此。而希世之士，耻不与焉，那些不能参与其中的士族

5、竟也以此为耻。上举《祖氏志怪》士大夫好色条混淆美丑，正是当时风俗的绝妙写照。　　与此相参照，《续齐谐记》中有一则阳羡书生，其文婉曲别致，写了三次吐纳变化：　　酒数行，(书生)谓彦曰：向将一妇人自随，今欲暂邀之。彦曰：善。又于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绮丽，容貌殊绝，共坐宴。俄而书生醉卧，此女谓彦曰：虽与书生结妻，而实怀怨。向亦窃得一男子同行，书生既眠，暂唤之，君幸勿言。彦曰：善。女子于口中吐出一男子，年可二十三四，亦颖悟可爱，乃与彦叙寒温。书生卧欲觉，女子口吐一锦行障，遮书生。书生乃留女子共卧。男子谓彦曰：此女子虽有心，情亦不甚，向复窃得一女人同行，今欲暂见之，愿君勿泄。彦

6、曰：善。男子又于口中吐一妇人，年可二十许，共酌，戏谈甚久。闻书生动声，男子曰：二人眠已觉。因取所吐女人，还内口中。须臾，书生处女乃出，谓彦曰：书生欲起。乃吞向男子，独对彦坐。然后书生起，谓彦曰：暂眠遂久，君独坐，当悒悒邪?日又晚，当与君别。遂吞其女子，诸器皿悉内口中。　　　　以今天的眼光审视，这则小说中的记载除了神幻莫测的吐纳变化外，实际上也可看作是南朝男女无别的怪诞反映。上层贵族乃至帝王都追逐于声色享乐之中，如郁林王萧昭业纵情放肆，内外混漫，男女无别。青蒲之上，开桑中之肆。齐宫廷内外，男女没有礼仪分别，幽会私奔已成公开事实。这虽是萧鸾废萧昭业帝位时的理由，有夸大不实之处，但也

7、切中时弊。上行下效，齐廷风气败坏，以致于皇后亦淫乱，斋阁通夜洞开，内外淆杂，无复分别。梁武帝中通年间，散骑常侍贺琛上书痛陈时弊，其中就指出歌姬舞女本处于待嫁年龄，而畜妓之夫，无有等秩，虽复庶贱微人，皆盛姬姜，达官贵人乃至于贫贱小民都可以蓄养歌妓美女以供他们贪图享乐。这种极不正常的享乐之风已经弥漫到了整个社会。一般研究者在谈到这则故事时，都会指出它袭用了佛经里的故事，笔者以为这里面也有吴均本人对社会现实的批判寓意。盖传统小说本有劝说、讽喻的功能，注重说教、劝戒的特质，即使其中蕴含着宗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