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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言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PhilosophyofLove——OntheImpactofTagore’sPoemsonBingXin’sVersets姓名王萍萍学科专业研究方向指导教师完成时间外国语言文学——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译介学吴家荣2008年4月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独创性声明本人声明所呈交的学位论文是本人在导师指导下进行的研究工作及取得的研究成果。据我所知，除了文中特别加以标注和致谢的地方外，论文中不包含其他人已经发表或撰写过的研究成果，也不包含为获得或其他教育机构的学位或证书而使用过的材料。与我一同工作的同志对本研究所做的任何贡献均已在论文中作了明确的说明并表示谢意。学位论文作者签名：签字日期：年月日学位论文版权使用授权书本学位论文作者完全了解有关保留、使用学位论文的规定，有权保留并向国家有关部门或机构送交论文的复印件和磁盘，允许论文被查阅和借阅。本人授权可以将学位论文的全部或部分内容编入有关数据库进行检索，可以采用影印、缩印或扫描等复制手段保存、汇编学位论文。（保密的学位论文在解密后适用本授权书）学位论文作者签名：导师签名：签字日期：年月日签字日期：年月日学位论文作者毕业去向：工作单位：通讯地址：II电话：邮编： 引摘言要20世纪初当国外的新思想、新文化大量地被介绍进来时，冰心在众多外来的文坛偶像中选择了泰戈尔，考察冰心的作品我们可以看出她的小诗集《繁星》、春水》中那典雅清丽的语言、细腻柔和的情感及冷静的哲理思考与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园丁集》、《飞鸟集》、《新月集》等作品是一脉相承的。她用清丽而满蕴着温柔的文笔，构建了一个以歌颂母爱、童真、自然之爱、人类之爱为主要内容的文学世界。本文首先概述了五四时期文学界掀起的一股译介与研究泰戈尔的热潮及泰戈尔在当时受欢迎的程度和他对当时文学界尤其是诗歌界的深刻影响，认为当时冰心能够接触泰戈尔的作品并受之影响并非偶然，然后介绍了冰心接触泰戈尔作品的过程及在泰戈尔的影响下所进行的创作。其次，本文论述了冰心在创作形式、创作风格、及思想内容上受泰戈尔影响的表现，通过比较认为冰心与泰戈尔在创作形式上，都有言简而意丰的特点，都采用抒情哲理小诗的形式来表达自己的内心的感受；在创作风格上，二者都在清新明丽的风格中,体现出返朴归真的朴实之美；在思想内容上，二者都以母爱、自然、童心为自己的创作主题。随后本文又从相似的成长环境、成长历程及当时中国的社会文化背景等几方面分析了冰心之所以受泰戈尔影响的原因：两人都出生在祥和、充满温馨的爱的大家庭中，这种大家庭的温暖，给泰戈尔、冰心幼小的心灵透进了爱的光亮，进而折射到他们各自的诗歌创作中，成为一种共同的现象；他们都有喜好沉思的童年，这对他们诗中各自的哲理思索存在着不小的影响；冰心所受的基督教的博爱思想为她接受泰戈尔的“爱的哲学”预先铺设了一座沟通的桥梁；泰戈尔在诗歌领域里的大胆革新精神正应着“五四”以来新文学孜孜以求的发展趋势，通过对二者相似点的论述意在说明二者确实存在影响与被影响关系。再次本文分析了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同时在创作内容、儿童观、和创作风格上所做的转变：在创作内容上泰戈尔虽也歌颂母爱的伟大，但更多的是歌颂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而冰心诗歌中出现的最多的则是对母爱的歌颂，很少见到爱情的踪影；在儿童观上，泰戈尔认为儿童是神的创造物，是自由的化身，是爱的天使，I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他们不是与成人对立的一个群体，成人在羡慕赞颂儿童时，还担负着对儿童引导、教育的责任而冰心虽然受到泰戈尔的影响，把儿童看成爱的天使，但她却把儿童与成人绝然对立起来认为成人的是非观往往和孩子的相颠倒；在创作风格上泰戈尔的诗是外向的，他往往用深邃的目光，冷静地注视着客观世界，按照自己的理解，用诗去表现其中变化着的事物所体现的人生哲理，而在冰心的小诗中，她更多的是根据自己的主观理解，去解释自然，解释客观世界。在分析冰心的作品在这三方面产生变异的同时，本文还着力从个人、家庭、社会、历史等角度着重分析了之所以产生这种转变的原因，最后总结出了文学作品受到影响并产生变异的内在规律及“冰心体”小诗在文坛上的影响和地位，认为“冰心体”小诗的生成和发展历程，既是接受东方诗歌影响的借鉴过程，也是与本民族艺术优良传统相结合的过程，相似的生长环境、相似的成长历程及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文学氛围使得冰心成为了最善学泰戈尔的女作家，而中印两国不同的文学传统及生活阅历又使冰心在继承泰戈尔的同时融入了中国民族文化的特色从而走出了一条自己的创作之路，“冰心体”小诗不仅创造了一种新的白话诗体，更重要的是它为中国新诗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以自己独特的艺术精神丰富了中国新诗的美学传统，维护了新诗的生态平衡。通过以上论述笔者期望读者能够跳出传统观点中对泰戈尔与冰心影响与被影响关系的认识的束缚，对冰心的创作及思想有更准确、更深入的认识，同时也希望探索文学作品取得成功的规律和影响文学作品取得成功的各项因素。关键词：影响变异小诗冰心体II 引言PhilosophyofLove——OntheImpactofTagore’sPoemsonBingXin’sVersetsAbstractIntheearly20thcentury,whenalargenumberforeignideasandculturewereintroducedintoChina,innumerousforeignliteraryidolsBingXinselectedTagore.StudyingBingxin’sworks,wecanseethatinhercollectionofpoemsStarsandSpring,sheusedelegantwordstoexpressdelicate,softemotionandphilosophicalthinkingwhichcouldbefoundinRabindranathTagore'sGitanjali,Gardeners,StrayBirdsandTheCrescentMoon.Sheusedelegantwordsandgentletonetoextolthematernallove,childrenandnature.ThepaperfirstoutlinedtheliterarytranslationsandresearchenthusiasmonTagoreduringtheMay4thperiodandthepopularityofhisliteratureworksduringthattime.Itthoughtthathehadprofoundimpactontheliteratureespeciallyonthepoetry.ThenitintroducedBingXin’verstswhichwereproducedundertheimpactofTagore.Secondly,thepaperdiscussedseveralaspectssuchastheformofcreation,thecreationstyle,andcontentwhichwasproducedundertheinfluenceofTagore.Bycomparison,itthoughtthatbothofthemhadcreativeform,simplewordsandabundantmeaning.Bothofthemusedphilosophicpoemstoexpresstheirinnermostfeelings.Inthecreationstyle,bothwerefreshandbright,reflectingthesimplenaturalbeauty.Inthecontent,bothofthemextoledmaternallove,childrenandnature.Afterthis,thepaperanalyzedthereasonwhyBingXinwasinfluencedbyTagorefromseveralaspects.Bothofthemwereborninharmoniousfamilywhichwasfulloflove.Thelovepenetratedintotheiryoungheartsandreflectedintheirpoems.Anotherreasonwasthattheyhadameditationalchildhood,whichwasreflectedintheirphilosophicalpoems.WhenBingXinwasyoung,shelearnedtheChristianfraternityviewswhichpre-laidabridgeofIII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communicationtoTagore'sphilosophyoflove.ThethirdreasonwasthatinthefieldofpoetryTagore’sinnovationideawasfitforMay4thliterature’snewliterarytrend.Throughthecomparisonofthesimilaritiesbetweenthem,itaimedtoemphasizethatthetwoauthorshadtherelationofinfluenceandbeinflunced.ThenthepaperanalyzedthecreativechangesBingXinmadeinthecreativecontent,theconceptofchildren,andthecreativestyleundertheinfluenceofTagore.Inthecreativecontent,Tagoreextoledthegreatmaternallove,yetmostofthepoemswereabouttheglorifiedyouthandthelovebetweenmenandwomen，ontheotherhandmostofBingXin’spoemswereabouttheglorificationofmaternallove.Youcouldseldomfindshedescribedthelovebetweenmanandwoman.Ontheconceptofchildren,TagorebelievedthatchildrenwerethecreationofGodandweretheembodimentsoffreedom.Theywerelikeangels.Theywerenotconflictwiththeadultgroups.Adulthadtheenviableresponsibilitytoguidethechildrenandeducatethem.Bingxinalsoconsideredchildrenasangels,yetsheactuallythoughtthattheworldofchildrenandtheworldofadultsweretotallydifferent.Onthestyleofcreation,Tagore'spoetrywasoutward-looking.Withsharpeyes,hecalmlywatchedtheobjectiveworld,accordingtohisownunderstandingtoexpressthechangingworldwhichwasembodiedinthephilosophyoflife.InBingxin'spoems,shealwaysexplainedthenatureandtheworldinaccordancewithherownsubjectiveunderstanding.WhileanalyzingthechangesBingXinmadeonthethreeaspects,thepaperalsofocusedontheindividual,family,social,historicalreasonswhichcausedthechanges.Finallyitsummeduptheinherentrulesoftheinfluencesandchanges.ItalsoemphasisedthestatusandtheimpactofBingxin’spoemsintheliteraryfield.Itthoughtthattheappearanceanddevelopmentof“Bingxinstyle”wasthecombinationofacceptingtheimpactoforientalpoetryandinheritingtheexcellenttroditionalarts.SimilargrowingenvironmentandprocessplustheprevailingsocialenvironmentandliteraryatmospheremakesBingxinbecomethemostsimilarpersontoTagore.BecauseofthedifferentliterarytraditionsbetweenChinaandIndiaanddifferentoflifeexperiences,whilebeinginsuccessiontoTagore,BingXinalsomeltedthecharacteristicsoftheChinesecultureandcreatedherownliterarypath.IV 引言“BingxinStyle"notonlycreatedanewvernacularpoetry,butalsoopennedupanewpathtotheChinesenewpoetry.ItuseditsownuniqueartisticspiritstoenrichthetraditionalcustomsofChinesenewpoetryandmaintaintheecologicalbalanceofthat.TheauthorhopedthatthroughtheabovediscussionreaderscouldjumpoutthetraditionalviewoftheimpactofTagoreonBingxinandhaddeeperunderstandandmoreaccurateopinionsonBingXin’poems.Atthesametime,theauthoralsohopedtofindouttherulesandthevariousfactorswhichaffectedthesuccessofliteraryworks.Keywords:impactchangeversetBingXinstyleV 引目言录摘要…………………………………………………………………………………ⅠAbstract………………………………………………………………………………Ⅲ目引录…………………………………………………………………………………Ⅰ言…………………………………………………………………………………1第一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外部文学环境及过程…………………………………5一、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外部文学环境…………………………………………5二、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过程……………………………………………………6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10一、冰心在创作形式上所受的影响……………………………………………10二、冰心在创作风格上所受的影响……………………………………………12三、冰心在思想内容上所受的影响……………………………………………15第三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原因…………………………………………………23一、相似的家庭成长环境为冰心受泰戈尔的影响提供了前提………………23二、相似的成长历程为冰心受泰戈尔的影响铺平了道路……………………24三、“五四”时期新文学发展的需求…………………………………………26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28一、冰心在诗歌内容上的创造性转变…………………………………………28二、冰心在儿童观上的创造性转变……………………………………………32三、冰心在诗歌风格上的创造性转变…………………………………………35第五章结论…………………………………………………………………………43参考文献……………………………………………………………………………46致谢………………………………………………………………………………48攻读学位期间发表的学术论文目录………………………………………………49I 引言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引言冰心，原名谢婉莹，1900年10月5日诞生于福州市（原籍福建长乐县）一个充满着爱的温馨之家。她于1919年“被‘五四’震上写作之路”，①开创了中国现代女性文学创作的先河并以出众的才华和独特的风格迅速成为当时首屈一指的女作家。她用女性特有的清丽而满蕴着温柔的文笔，构建了一个以歌颂母爱、童真、自然之爱、人类之爱为主要内容的文学世界。在这温柔的爱的文学世界里，人们情不自禁地深深为之陶醉，她的作品也堪称美文的典范。她的小诗集《繁星》、《春水》文字清丽，构思别致，意境隽永，真挚亲切中又富含艺术魅力，她那种温柔、细腻、略带忧愁而又微含哲理的诗风正如冰心的为人和性格一样令人感到可爱、可亲、可敬，同时又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20世纪初的中国,国外的新思想、新文化大量地被介绍进来，在众多的外来文坛偶像中，冰心选择了泰戈尔，她喜欢他的作品，热爱他的创作风格。在当时，她被认为是中国最善学泰戈尔的女作家。20出头的冰心跟当时的青年知识分子一样，把文艺当作改良社会人生的武器，但她美好天真的社会改革思想却处处碰壁，她的改革社会的热情逐渐趋于冷却，沉入精神上的寂寞、人生悲戚的苦闷当中。此时，她无意中读到的泰戈尔的诗深深地感动了他。泰戈尔哲学中“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的信仰，还有诗人具有“天然的美感”的诗句，都渗入她的脑海中，和她原来的“不能言说”的思想，“一缕缕地和成琴弦，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②纵观冰心的创作史可以看到，她的文化心理和作品、她那典雅清丽的语言、细腻柔和的情感、冷静的哲理思考，与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园丁集》、《飞鸟集》、《新月集》等作品是一脉相承的。美国学者乌尔利希·韦斯坦因指出：“在绝大多情况下，影响都不是直接的借①②冰心.从“五四”到“四五”[C].卓如.冰心全集（第7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5.冰心.遥寄印度诗人泰戈尔[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15.1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出和借入，逐字逐句模仿的例子可以说是少之又少，绝大所数影响在某种程度上都表现为创造性的转变。”①同样，冰心对泰戈尔的接受也表现出了“创造性的转变”本文通过对二者诗歌的艺术及思想等方面的相似点的论述，在说明二者影响与被影响关系的同时，还将通过对泰戈尔与冰心不同的爱的哲学的思想的论述，从个人、家庭、社会、历史等角度分析这种不同产生的原因，来说明冰心在接受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出的“创造性的转变”，并分析这种“创造性转变”在她成功的文学创作道路上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以期走出以往研究者一味探求二者相似点的圈子，使读者能够跳出传统观点中对泰戈尔与冰心影响与被影响关系的认识的束缚，对冰心的创作及思想有更准确、更深入的认识，同时也希望探索影响文学作品取得成功的各项因素。除此以外，笔者还希望通过这篇研究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影响的文章，能够从一个角度折射出泰戈尔的诗歌对中国“五四”时期曾广为流行的小诗派的影响，为研究“五四”中国小诗派的兴起、发展、衰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泰戈尔和冰心是印度和中国文坛上两颗璀璨的明星，当泰戈尔创作出《吉檀迦利》，在文学创作尤其是诗歌创作上日渐成熟时，冰心的文学思想也在“五四”时期中外的文学思想的碰撞与交融中而逐步形成。由于泰戈尔对中国“五四”时期文坛的影响，研究泰戈尔与冰心文学创作的文章就成了中外比较文学研究中的一个独特角度。而纵观现有的国内外涉及到研究泰戈尔与冰心的文章，可以看到如下几个主要研究方向：1、国内：（1）、从评价冰心所译的泰戈尔作品的角度进行研究。这方面的研究我们可从夏学胜、郦国兴二人的论文《吉檀迦利的赏析及有关译作评价思考——从泰戈尔到谢冰心》一文中得以洞察。该文作者通过对冰心所译的《吉檀迦利》在节奏、音韵、选词造句以及风格主题上的赏析，依据语言功能的语言学理论，分析了源本与译作的关系，认为文学翻译作品应当首先以文学作品的标准进行评价，而理想的诗歌翻译者应有能力被评价为语言学者和诗人，从而提出文学翻译与文学创作是地位同等的语言运用行为的观点；（2）、从冰心小诗与泰戈尔的部分诗作进行比较阅读的角度进行研究。在卓佳①乌尔利希·韦斯坦因比较文学与文学理论[M].刘象愚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2 引言的《冰心、泰戈尔〈纸船〉比较阅读》一文中，该文作者在进行冰心与泰戈尔的同名诗作的比较阅读后指出两首诗虽然表达的感情稍有区别但相似性是显而易见的，借以说明泰戈尔对中国新诗的巨大影响。（3）、从冰心与泰戈尔诗歌所体现的宗教思想的角度进行研究。如李骞的《泰戈尔与冰心诗歌宗教精神的比较分析》一文认为冰心的诗歌受泰戈尔诗歌的影响不仅仅只是停留在诗歌结构的单向模仿上，更重要的是冰心的诗歌在宗教精神上接受了泰戈尔的影响并有所发展，特别是“泛爱主义”的宗教哲学和“神的万能论”的宗教精神这两个方面，冰心受泰戈尔的影响较深，但就其本质而言，泰戈尔是把人的本能转移到神的身上，而冰心则是把神的特质移位到人的理想世界。泰戈尔注重宗教关怀的终极意义，冰心却关注宗教的献身理想和献身精神。（4）、以泰戈尔对冰心文学创作产生了影响为前提，从泰戈尔诗集代表作《飞鸟集》及冰心小诗代表作《繁星》与《春水》的内容入手，来总结概括他们在风格、内容、思想上的共同点的角度进行的研究，如朱凤华的《自然·哲理·爱〈飞鸟集〉与〈繁星〉〈春水〉的比较》、王连仲的《冰心的诗和泰戈尔的〈飞鸟集〉》、王毅的《论〈飞鸟集〉对冰心小诗的影响》等。这些文章认为泰戈尔的《飞鸟集》寄寓了诗人对自然的热爱和向往人性自由的思想感情，冰心深受泰戈尔的影响，在她的诗集《繁星》、《春水》中，也通过对自然的歌咏，抒发了诗人对自由、对生命的向往和对人性的礼赞。同时还指出他们在诗的形式、主题、意境、联想的事物及爱的哲学的内涵上也存在着相似性。（5）、对泰戈尔及冰心笔下塑造的不同人物进行的比较研究。如陈文颖的《泰戈尔与冰心笔下的儿童》、张羽的《泰戈尔与许地山冰心笔下的女性世界之比较》。他们在进行这种比较的时，分析了不同国家、不同作者笔下人物的同、异点，进而上升到分析两国人民的不同心理状态，以促进不同民族的文化交流。2、国外：在国外研究冰心与泰戈尔关系的文章中，斯洛伐克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及东方研究部的汉学家马利安·高利克博士(1933-)以《青年冰心(1919-1923)：冰心与〈圣经〉、冰心与泰戈尔的关系研究》为题，研究冰心从泰戈尔的作品及《圣经》中所学到的东西，揭示中国现代女作家冰心在哲学、宗教、文学方面的发展轨迹，尤其着重分析1919年“五四”运动期间，《圣经》文学和罗宾德拉纳特·泰戈尔3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对冰心生活以及诗歌、散文创作方面的影响。从以上国内外这些关于泰戈尔和冰心关系的几个主要研究方向中，可以看出对泰戈尔和冰心的比较研究，主要侧重泰戈尔的文学创作尤其是其诗歌创作与冰心小诗的创作思想、创作内容和创作形式的比较研究，并且多注重寻找冰心与泰戈尔的相似点，这是泰戈尔和冰心比较研究中的一个发展方向。我把握泰戈尔和冰心比较研究中这一发展方向，希望能沿着这一研究方向深入探究冰心的小诗创作研究、文学创作之路。然而，光从现象或感觉上去判断冰心受到过泰戈尔的影响是没有说服力的，只有深入泰戈尔和冰心的文学创作，汲取众多学者的研究心得，才能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突破。因此，我首先阅读了泰戈尔所著的《回忆录》、李辉主编的《冰心自述》、肖凤所著《冰心图传》、孙宜学所著《泰戈尔与中国》、姜景奎等人所著的《泰戈尔文学作品研究》等书籍，对泰戈尔和冰心的生平、文学创作及冰心接触并翻译泰戈尔作品的过程、受到的触动和“冰心体”小诗的产生过程，有了一个较为深刻的了解和把握。在此基础上，我以比较文学中影响研究及译介学的基本理论为依托，用归纳和逻辑抽象的研究方法剪裁、吸收、升华现有的关于泰戈尔和冰心比较研究的学术成果，尝试在泰戈尔对冰心的影响、冰心与泰戈尔爱的哲学的相同点及相似点等方面提出自己的新的研究见解，以诠释冰心在接受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出的“创造性的转变”，使读者能够跳出传统研究观点中对泰戈尔与冰心影响与被影响关系认识的窠臼，以达到对冰心的创作及思想有一个更准确、更深入的认识这一目的，并希望此文能对“五四”时期小诗流派发展轨迹的研究有所裨益。本文将以诗歌鉴赏理论、比较文学中影响研究理论为指导，注重对冰心及泰戈尔诗歌的具体词句、艺术、思想的分析与比较，将比较的范围不仅仅局限在泰戈尔的《飞鸟集》与冰心的小诗之间，而是扩大到冰心的译作《吉檀迦利》、《园丁集》等著作与冰心的小诗的比较。这样就弥补了同类文章中比较范围相对狭窄、例证不足、说服力不强的不足之处，从而更好的分析并说明冰心在创作艺术与创作思想上所受到的泰戈尔的影响。同时，本文还注重考察冰心的成长环境、创作环境、社会及时代因素等，以寻找冰心在接受泰戈尔影响的同时表现出创造性转变的原因，从而在多方面探索了文学作品之所以取得成功的原因。4 第一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外部文学环境及影响过程第一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外部文学环境及影响过程一、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外部文学环境“五四”时期，由于新文化启蒙与新文学开创基业的双重需求，以及新闻出版业与新式教育的迅速发展，文学创作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盛况。如同近代以来从物质文明到制度文明再到整个精神文明向外求索的视野一样，在文学翻译方面，国人放眼世界的注意力也是大半放在西方，但在整个东方显得有几分落寞之时，印度的泰戈尔却引起了热烈的关注，形成了与“易卜生热”、“托尔斯泰热”等相比毫不逊色的“泰戈尔热”。进人20世纪20年代，中国掀起一股译介与研究泰戈尔的热潮，仅从泰戈尔作品的汉译方面就可见一斑。1915年10月至1929年底，新青年》、小说月报》、《少年中国》、东方杂志》、文学周报》、晨报副刊》、京报副刊》、时事新报·学灯》、《民国日报·觉悟》第23种杂志与报纸副刊，发表泰戈尔作品中文翻译350篇次以上(评介文章中作者自译的引文不计在内)；商务印书馆、泰东图书局等5家出版机构，出版了《太戈尔戏曲集》、《太戈尔短篇小说集》等中译本18种，31个版本；译者近90人，包括当时活跃在文坛上的沈雁冰、郑振铎、赵景深、刘大白、叶绍钧、许地山、徐志摩、沈泽民、瞿世英、王独清、李金发、梁宗岱、胡仲持等；涉及泰戈尔诗集7种以上，如《吉檀迦利》、《采果集》、《新月集》、《园丁集》、《游思集》、《飞鸟集》等；长篇小说2种:《沉船》、《家庭与世界》；戏剧10种，如《齐德拉》、《邮局》、《春之循环》、《隐士》、《牺牲》、《国王与王后》,《马丽尼》等；短篇小说集多种，还有论文、书信、讲演、自传，如《我底回忆》、《人格》、《创造与统一》、《人生之实现》、《国家主义》、《海上通信》、《欧行通信》等。18种译著中有16种出版于1920-1925年，250余篇次的译文中亦有92%以上在1920-1925年刊出,有的作品译文达五种之多。泰戈尔(RabindranathTagore1861一1941)，印度诗人、剧作家、小说家，一生共创作了50多部诗集、12部中长篇小说、100余篇短篇小说、20多部剧本、2000首歌曲，还有游记、自传与大量关于文学、哲学、政治的论著等。1913年，5《《《《《《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泰戈尔以他的英译诗集《吉檀迦利》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亚洲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最先在中国面世的泰戈尔作品是1915年10月15日陈独秀用文言文在《青年杂志》第1卷第2号上发表的《赞歌》，这是泰戈尔的诗集《吉檀迦利》中的四首。诗中对新生命的渴求与获得新生命的喜悦，显然暗合了陈独秀发动新文化启蒙运动的意向。在泰戈尔文学世界中，寄寓着诗人对民族解放与人类未来的坚定信念以及由此而来的乐天达观的生活态度，表明了他对印度传统文化中悲观厌世思想的超越。五四是一个理想主义激情高涨的时代，新文学的前驱者与读者需要这种精神的鼓舞与激励。泰戈尔那种带有泛神论色彩的自然观与神人一体观，对于急需打破中国延续几千年的封建礼教的一统天下、争取自我解放的人们来说不无积极意义，因而在“五四”文学中引起了热烈的呼应。泰戈尔的创作不仅给中国的读者带来了美的艺术享受，而且影响了很多作家的创作思想、艺术风格和形式。徐志摩曾在《泰戈尔来华》中指出：在新诗界中，除了几位最有名的神形毕肖的泰戈尔的私淑弟子以外，十首作品里至少有八九首是受他直接或间接影响的。这是很惊人的状况，一个外国诗人，能有这样普及的引力。”①郑振铎在《飞鸟集》出版序言中也写到，当时的一些是诗歌作者“大半都是直接或间接受泰戈尔此集的影响。”②著名学者柳无忌说：“泰戈尔曾经是我们一派新诗人的灵感的源泉，东方文化的伟大的支持者，在她身上，实现了中印文化的交流”；“他对中国新文学运动的初期有着深刻的影响。他的诗歌的音奏，他对人生的深刻见解，他的思想，他的伟大的精神感召，深深的印在中国作家的心灵上，其痕迹也遗留在他们的作品中。”③他们的这些话都说明了泰戈尔在当时的受欢迎程度和对当时文学界尤其是诗歌界的深刻影响。二、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过程（一）、冰心对泰戈尔作品的最初接触泰戈尔的人格、思想与艺术，闪烁着爱与美的光芒，对于五四时期洋溢着理想主义激情的国人来说，正如夜行山路的火炬。被“五四”惊雷“震”上文坛的①②③唐仁虎.泰戈尔文学作品研究[C].季羡林.东方文化集成.北京.昆仑出版社，2003：63.泰戈尔.飞鸟集[M].郑振铎.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131.唐仁虎.泰戈尔文学作品研究[C].季羡林.东方文化集成.北京.昆仑出版社，2003：64.6“ 第一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外部文学环境及影响过程新星冰心于1919年至1920年发表一系列“问题小说”来表达自己对封建制度、封建家庭的不满、对劳动人民生活际遇的同情；对军阀混战给人民带来的厄运的强烈控诉。20出头的冰心跟当时的青年知识分子一样把文艺当做改良社会人生的武器，她做小说的目的，是要想感化社会，从而激起读者对旧社会旧家庭的痛恨，进而努力改良社会。但她美好天真的社会改革思想却处处碰壁，她的改革社会的热情渐趋冷却，沉入精神上的寂寞，人生悲戚的苦闷中。和冰心同时代的文学家茅盾曾非常中肯的评价：“是那时的人生观问题，民族思想，反封建运动，使得冰心女士同‘五四’时期所有的作家一样‘从现实出发’！然而‘极端派’（指的是当时最先进的革命思想和革命理论——笔者加）的思想，她是不喜欢的„„”①当时的冰心既要听从时代的召唤而前进，又要思考改良的方案而后顾，她的心中当然不免时时要激起矛盾的漩涡。在这种情况下，她无意中在一本杂志上初读郑振铎译的泰戈尔《飞鸟集》连载就被其人格和文本的澄澈、凄美深深地感动了，1920年8月30日夜，她在题为《遥寄印度诗人泰戈尔》的短文里写道：泰戈尔！美丽庄严的泰戈尔！当我越过“无限之生”的一条界线——生——的时候，你也已经越过了这条界线，为人类放了无限的光明了。只是我竟不知道世界上有你——在去年秋风萧瑟、月明星稀的一个晚上，一本书无意中将你介绍给我，我读完了你的传略和诗文——心中不作别想，只深深的觉得澄澈„„凄美。你的极端信仰——你的“宇宙和个人的灵中间有一大调和”的信仰；你的存蓄“天然的美感”，发挥“天然的美感”的诗词，都渗入我的脑海中，和我原来的“不能言说”的思想，一缕缕的合成琴弦，奏出缥缈神奇无调无声的音乐。泰戈尔！谢谢你以快美的诗情，救治我天赋的悲感；谢谢你以超卓的哲理，慰藉我心灵的寂寞。„„②从这段文字中我们就可以看出冰心受泰戈尔影响之深。冰心不仅从泰戈尔那里获得了心灵的慰藉，后来还接过了童心、母爱与人类之爱的母题，给予酣畅淋漓的发挥。（二）、冰心后来的创作①②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M].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242.范伯群，曾华鹏.冰心评传[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44.7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冰心是“五四”新诗运动的开拓者之一。当时受“五四”精神鼓舞的青年，立足于改革，勇敢的创造。在诗歌领域，他们冲破古典诗词格律的羁绊，大胆吸收外国诗歌活泼生动的表现形式，努力探索，创造出一种从内容到形式都与传统迥然不同的新诗。在新诗的许多形式中，有一种类似小杂感之类的“小诗”或“短诗”，而冰心就是最早写这类“小诗”的作者。她的小诗集《繁星》、《春水》风靡一时，反响很大，给后来的诗歌创作以深远的影响。冰心曾说：“我写《繁星》，正如跋言中所说，因看着泰戈尔的《飞鸟集》，而仿用他的形式，来收集我零碎的思想。这是小杂感一类的东西„„。”①冰心后来又在《我是怎样写〈繁星〉和〈春水〉的》一文中详细介绍了写作的具体经过：五四运动的时候，我还在大学预科，新文化的高潮中，各种新型的报刊多如雨后春笋，里面不但有许多反帝反封建的文章论著，也有外国文学的介绍批评，以及用白话写的小说、新诗、散文等。在我们求知欲最旺盛的时候，我们在课外贪婪地阅读这些书报，就是在课内也往往将这些书报压在课本底下，公开的“偷看”，遇有什么自己特别喜欢的句子，就三言两语歪歪斜斜地抄在笔记本的眉批上。这样做惯了，有时把自己一切随时随地的感想和回忆，也都拉杂地三言两语歪歪斜斜地写上去。日子多了，写下来的东西也有相当的数量，虽然大致不过三五行，而这三五行的背后，总有些和你有关的事情，看到这些字，使你想起很亲切很真实的情景，而舍不得丢掉。这时我偶然在一本什么杂志上，看到郑振铎译的泰戈尔《飞鸟集》连载，（泰戈尔的诗歌，多是采用民歌的形式，语言美丽朴素，音乐性也强，深得印度人民的喜爱。当他自己将他的孟加拉文的诗歌译成英文的时候，为要保存诗的内容就不采取诗的分行的有韵律的形式，而译成诗的散文。这是我以后才知道的。《飞鸟集》原文是不是民歌的形式，我也不清楚。）这集里都是很短的充满了诗情画意和哲理的三言两语。我心里一动，我觉得我在笔记本的眉批上的那些三言两语，也可以整理一下，抄了起来。在抄的时候，我挑选那些更有诗意的，更含蓄一些的，放在一起，因为是零碎的思想，就选了其中的一段，以繁星两个字起头的，放在第一部，名之为《繁星集》。”②20年后，冰心在《纪念印度伟大诗人泰戈尔》一文中又一次回忆了自己所受的泰戈尔的影响:①②冰心.我的文学生活[C].卓如.冰心全集（第3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9.冰心.我是怎样写《繁星》和《春水》的[C].卓如.冰心全集（第3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26-127.8 第一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外部文学环境及影响过程我接触泰戈尔的著作，是在一九一九年‘五四’运动以后。我从中文和英文的译本中，看到了这位作家的伟大的心灵，缜密的文思和流丽的词句，这些都把我年轻的心抓住了。我在一九二一年以后写的所谓“短诗”的《繁星》和《春水》，就是受着他的《离群之鸟》(现译为《飞鸟集》——笔者加)（TheStrayBird）这本短诗集的启发。①在诗歌方面冰心所受泰戈尔的影响是明显的，而她轰动一时的散文也有泰戈尔影响的影子，只是本文主要讨论的对象集中于冰心的小诗，散文方面就不再展开论述了。可以说，泰戈尔对冰心的影响是巨大的也是持久的。冰心曾以无限敬仰的心情将泰戈尔的许多作品如《吉檀迦利》、《园丁集》、《诗集》以及若干短篇小说和散文译成中文。直至1981年，她还深情的写道：“泰戈尔是我年轻时代最爱慕的外国诗人。„„我是那样地喜欢泰戈尔，我也到过孟加拉他的家，在他坐过的七叶树下站了许久„„”②从冰心的这些自述中我们可以看到《繁星》、《春水》这两本小诗集不仅是冰心内心感触的自然流露，是受到了文学新潮流影响的时代产物，更重要的是它们受到了泰戈尔的《飞鸟集》诗歌形式的直接启发和借鉴。①②冰心.纪念印度伟大诗人泰戈尔[C].卓如.冰心全集（第7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49.冰心.《吉檀迦利》译者序[C].卓如.冰心全集（第7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39-240.9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在冰心一生中，影响她的外国作家很多:歌德、托尔斯泰、纪伯伦、易卜生、泰戈尔„„然而综观她的创作历程，我们可以认定:是泰戈尔而非其他人与冰心的心灵有着持久的共鸣。这种共鸣最主要就体现在二人的诗歌上。下面就从冰心诗歌的创作形式、创作风格及创作思想上来分析冰心所受的泰戈尔的影响。一、冰心在创作形式上所受的影响泰戈尔的诗歌,语言形式丰富多彩,精炼传神。诗虽短,却有描写,有叙述,有对话，做到了诗短而意丰。他在《飞鸟集》中托物咏志，把自己对社会人生的深刻认识和感情的抒发结合起来，创造了这种抒情哲理小诗的形式。这也可以说是一种诗的随感录。它袒露着诗人的思想和胸襟，抒发了诗人经历社会人生后的智慧情思，说明着诗人对于人类社会的美好愿望。它是泰戈尔用爱的哲学锤炼自己思想感情时迸发出来的火花。冰心在《繁星》、《春水》中将自己“零碎的思想”追寻泰戈尔的踪迹，借助于精心选择的形象和画面，用隐喻暗示或比拟象征的手法，用凝练、含蓄的格言式的句子表述人生哲理。如《飞鸟集》第二一七首写道：“果实的事业是尊贵的的，花的事业是甜美的，但是让我们做叶的事业吧，叶是谦逊地专心地垂着绿荫的。”①这首诗教训的是做人的道理：做人不要企慕尊贵的地位，陶醉甜美的声名。做人就应像绿叶一样，谦虚谨慎，为别人贡献自己。这首“绿叶颂”反映了泰戈尔在盛名之下对荣誉逃遁的思想。它既是泰戈尔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和人格的表现，也是泰戈尔对于世人的规劝。深刻的人生哲理，蕴涵在对果、花、叶的人格化的想象和描写之中，使人读后产生丰富的联想和无穷的回味。繁星》第十首同样是在说明做人的道理：“嫩绿的芽儿，和青年说：“发展你自己！淡白的花儿，和青年说：①泰戈尔.飞鸟集[M].郑振铎.新月集·飞鸟集.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107.10《 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贡献你自己！”深红的果儿，和青年说：“牺牲你自己！”①这首诗通过“嫩绿的芽儿”、“淡白的花儿”、“深红的果儿”三个形象的择取，通过发芽、开花、结果，这一出生长发育到成熟的生命不断进化的过程在人们头脑中引起的自然联想，表现“五四”时代青年“发展自己”、“贡献自己”的朝气蓬勃奋发向上的面貌，歌颂了他们为改造旧社会、创立新社会的“牺牲自己”的献身精神。它既是“五四”时代个性解放运动下青年风貌的写真，也是诗人对青年的希望。这首诗在构思时无疑受到泰戈尔诗的启示。它选择了相同的果、花形象，并加以生发，由叶想到了芽。虽然同样用拟人化的方法，却让芽、花、果传达了自己的思想。但是作者并没有袭用前人的陈套，而是在借鉴中有生发、有创造．表现出自己在时代浪潮中体味到的人生哲理。这种由《飞鸟集》诗中的形象触发艺术构思的灵感，并且借用这一艺术形象，熔铸进自己对社会人生的深刻认识，从而创造出自己的诗篇，成为《繁星》在艺术上受到《飞鸟集》影响的一种形式。《飞鸟集》第一七二首写对弱小者的不同态度：“向日葵羞于把无名的花朵看作她的同胞。太阳升上来了，向它微笑，说道：“你好么，我的宝贝儿?”②这实际上写了两种人格。向日葵从太阳那里获得生命．却没有从太阳那里学得一点对弱小者的同情博爱精神。它代表着富贵利达的无耻小人，作者在讥讽中充满着鄙视。而太阳则是伟大的神的象征，作者讴歌它的博爱胸怀。《繁星》第二十四首也从向日葵写起：向日葵对那些未见过白莲的人，承认他们是最好的朋友，白莲出水了，向日葵低下头了；①②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36-237.泰戈尔.飞鸟集[M].郑振铎.新月集·飞鸟集.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99.11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她亭亭的傲骨，分别了自己。①同样是写两种人格。在对比的表现中有批评、有歌颂。在拟人化的描述中，既寓有自我精神的寄托，又饱含着对于世人的教圳。向日葵欺骗世人的夸口，以及还未丧尽天良的羞耻心，白莲的贞洁与孤慠，都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在把向日葵比拟成一种被批判的人格当作全诗艺术构思的基点上，似乎可以看到《繁星》步《飞鸟集》的后尘。但这并不是模仿，这是启迪后的融化和创造。只是吞咽得太快了．咀嚼消化不够，容易让人看出借鉴的痕迹。《繁星》中这样的例子不少，例如第四十八首对“装点了世界”的小草的鼓励；第三十四首对“创造新陆地”的细小泥沙的歌颂；第十五首要“提防玫瑰花刺”的告诫；第一二五首借蜜蜂酿出百花之蜜来表达对于作家独创精神的向往等等，都可以在《飞鸟集》中找到触发诗人构思的相同艺术形象。二、冰心在创作风格上所受的影响泰戈尔的诗,让你感受到满眼的明亮的色彩,明丽的景物,明朗的心情，甚至连死亡都明丽可爱。他的诗飘荡着春云夏雨,流动着碧水晨雾,生长着新叶朝花,他在流年的喧华中,平静地观赏万象,聆听乐曲,并以一支五彩斑斓的笔,编织成带露五彩花环,奉献给世界。哪怕一颗露珠,也会映着真诚的眼睛；哪怕是黑夜,也被诗人的热情和至诚燃烧的明亮；那怕是一朵小花,也是圆圆小小香香的。他在痛苦的世界中为我们描画了欢乐与爱的天国。同时,在清新明丽的风格中,又体现出返朴归真的朴实之美。诗人曾说:“只有经受过最高深复杂的训练才能写出最简单朴实的曲调。”追求真诚而朴实的格调,是诗人想做也做到了的。他的诗的朴实性,首先来自于其作品的现实感：作者总是通过日常生活中随外可见可闻可感之物来入诗,提炼出诗意之美,揭示出平常中的不平常。如习以为常的印度妇女提灯顶罐,枯地上劳动的人民自然的迷人风光,晨昏星月,四季流转等等,它完全是印度的,诗人眼中的,毫无矫饰的世界。其次,是基于作者所表现的情感的真切性,无论诗人表露心迹,还是表现人物心理,都是率直而自然的。即使对自己年轻的、早逝的、自己多少有些爱慕的嫂子的情感,作者也坦然地表露出来，让人感到一种率真质朴的美。①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0.12 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泰戈尔诗歌的朴实性还体现在诗中丰富新鲜而多样的比喻,使抽象的事物具体化。这些比喻来自于生活,毫不做作,又形象生动。如表现热爱生活的人死后也会得到安慰时,诗人说：“当母亲从婴儿口中挣开右乳的时候,他就啼哭,但它立刻又从左乳得到了安慰。”①而表现离开人世的情形时,则说:“象一群思乡的鹤鸟,日夜飞向它们的巢,让我的全部生命,启程回到它永久的故乡。”②即使写到许多沉酣的甜睡或梦的世界,也都是通过比喻的形式进行直觉的把握。他的作品中的许多比喻不仅取自于日常生活,而且多用明喻。诗人正是在自己的诗中将清新明丽的风格与朴实的格调很好地结合起来,在宁静与和谐中创造出独具魅力的艺术世界。这正如他诗中所言,它“可能没有富丽堂皇的外表,但它并非因此而不美”。如果说郭沫若受泰戈尔影响而创作的《新月与白云》、《别离》等诗歌中蕴涵着自我感伤、忧郁的情调以及激情，因而在清新恬淡的风格中潜隐着浪漫主义萌芽的话，那么冰心在追求她认定的泰戈尔式“澄澈”、“凄美”风格的同时、少了自我感伤的嗟叹，忧郁情调的把玩，而更多在母爱、童年、自然三位一体的世界里，以女性的细腻和恒久的热情舒缓轻盈地唱出了一曲曲温婉清隽的歌，如同点点星光、滴滴春水，汇集拢来，创造出了个光明的爱的王国。比起郭沫若躬耕的田园来，这个王国的色彩缤纷得多也明亮得多。而在“爱”的光环之下，又确乎有深厚的哲理在。苏雪林曾说“冰心的诗虽是几句，有时数万言的哲学讲义都解释不出来。这种清新隽永的诗风曾引起接踵而至的模仿，但成功者很少。”③冰心是文学史上独特的“一个”，由苏雪林的言辞可窥其端倪。而她之所以被徐志摩称为“最有名形神毕肖的泰戈尔的私淑弟子”，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她深深体会了泰戈尔的思想并将之与艺术手法完美地结合。冰心是“闺秀派”的代表作家，她早期的作品不但具有中国女作家的细腻和俏丽，同时也典雅、温婉，意味隽永。《繁星》、《春水》中格言式的小诗，象一块块玲珑透剔的碧玉，以清澄、庄重之美吸引着广大读者，又象一束束淡雅的小花，散发着清新的幽香，而那寓意深远的哲理，更能启迪我们的智慧，指导我们去认识世界和人生。①②③泰戈尔.吉檀迦利[C].冰心.卓如.冰心全集（第4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82.泰戈尔.吉檀迦利[C].冰心.卓如.冰心全集（第4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85-186.苏雪林.二三十年代作家与作品[C].阎纯德.二十世纪中国作家研究.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0：154.13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周作人在《论小诗》一文中指出:“我们在日常生活中，随时随地都有感兴，自然便有适于描写一时的景色、一时的情调的小诗之需要。不过在这里有一个条件，这便是须成一首小诗，——说明一句，可以说是真实简炼的诗。本来凡诗都非真实简炼不可，但在小诗尤为重要。所谓真实并不单是非虚伪，还须有切迫的情思才行，否则只是谈话而非诗歌了。”①冰心的《繁星》发表后，《春水》正在连载时，朱自清先生写了一篇《短诗与长诗》，他在这篇文章中也指出:“短诗的效用原在‘描写一地的景色，一时的情调’，或说，‘表现一刹那的感兴，所以它贵凝炼而忌曼衍。勃来克的诗说:‘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依田汉君译文)”正可借来形容短诗的意境。在艺术上，短诗是重暗示、重弹性的表现；叫人读了仿佛有许多影象跃跃欲出的样子。②周作人和朱自清准确而清晰地阐明了小诗的艺术特征，冰心的小诗恰恰是他们论述的基本点上，取得了较大的成功。首先，冰心的小诗是“真的文学”，它清丽润秀，有着甜美的情思。冰心认为:“真”的文学是心里有什么，笔下写什么，只任凭自己的思潮自由奔放，从脑中流到指上，从指上落到笔尖，微笑也好，深愁也好，洒洒落落自自然然地画在纸上。她的每首小诗都能照见“自我”和诗人的个性。请看:“父亲呵！/出来坐在月明里，/我要听你说你的海。”③在这里，平凡的生活化作优美的情思，父亲、大海、明月与诗人的甜蜜感情融会在一起，表现出了作者对父亲的依恋和对大自然的热爱。“聪明人！/在这漠漠的世界上，/只能提着‘自信’的灯儿/进行在黑暗里。”④、“沉默着罢!/在这无穷的世界上，/弱小的我/原只当微笑/不应放言。”⑤“诗从他的心中/滴出快乐和忧愁的血。/在不知不觉里/己成了世界上同情的花。”⑥这些小诗都尽情地发挥个性，表现自己，以率真的文字抒写了诗人对世界的看法，她的绵密沉远的心胸，纯正高尚的信仰，都展现到了读者面前。其次，冰心的小诗简洁凝炼，富于暗示性和含蓄美。苏雪林曾经说过:“冰心的诗，虽是几句，有时数万言的哲学讲义解释不出来的东西，她只以十多个字便清清楚楚浓现出来了。她的抒情性的哲理小诗，可以引起读者的想象、意会，①②③④⑤⑥周作人.自己的园地[M].长沙：岳麓书社，1987：47朱自清.短诗与长诗[C].朱乔森.朱自清散文全集（第4卷）.江苏：江苏教育出版社，1990：55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4.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72.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86.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77.14 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使人感受到温柔和友爱。”①冰心决没有预先怀着说理的心去做诗，也没有专为阐发她的人生哲理而去用畸形的概念与抽象的文字。比如:“人从枝上折下花儿来，/供在瓶里——/到结果的时候，/却对着空枝叹息。”②又比如“海波不住的问着岩石，/岩石永久沉默着不曾回答；/然而这沉默，/已经过百千万回的思索。”③这一类小诗都字句凝炼，意蕴丰厚，耐人咀嚼。其三，冰心的小诗活泼自然，有着口语化、散文化的语风。《繁星》、《春水》中的大部分篇章都是无韵体的自由诗，它们不受句数、字数和节奏、音韵的束缚限制，因而没有矫柔造作的痕迹。这些小诗象电光的一闪，象燕子的疾飞，自由灵活地表现了诗人日常生活中的感兴。冰心在她的小说《遗书》中说过:“你问我‘什么是新诗’？我委实不知道。我有时虽然也做，但到底不自信。一段一段的小文字，你们把它分写了，叫它做诗，我只得由你们，但我想新诗的历史太浅，不容易有简单明了的定义，以后做的人多了，渐渐的自然有个界说。我自己的意思是如有含蓄不尽的意思，声调再婉转些，便可以叫做诗了，长短是无关系的，但我个人看去，似乎短的比长的好，容易聚精凝神的说一两句话。”④反映了冰心“五四”时期的新诗观，她的《繁星》、《春水》就是按照这种认识进行创作的，因而形成了不同于其他诗人的清隽、秀逸、凄美、典雅的抒情风格。三、冰心在思想内容上所受的影响冰心的创作之所以显示出独特的艺术个性和风格，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有着与众不同的人生哲学和创作思想，这就是“爱的哲学”。在冰心的思想里，爱的哲学体系又是由母爱、自然爱和童年爱这三者来支撑的。在她笔下，对母爱的颂扬、对自然的礼赞、对童年的追忆构成了她爱的三个维度，这些都能在她的那些经典的咏爱之语中得以体现:母亲呵！天上的风雨来了，①苏雪林.二三十年代作家与作品[C].阎纯德.二十世纪中国作家研究.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0：154②③④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60.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66.冰心.遗书[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434.15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鸟儿躲到他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繁星·一五九》①大海呵!哪一颗星没有光?哪一朵花没有香?哪一次我的思潮里没有你波涛的清响!—《繁星·一三一》紫藤萝落在池上了，花架下长昼无人，只有微风吹着叶儿响。②—《春水·一一八》③冰心在人生的道路上探索、追求，她把捕捉到的一瞬间的思想，在笔端，经过巧妙点染，化而为诗。我们可以说，《繁星》、《春水》反映了她的全部的人生哲学，母爱、自然、童心织成了她诗歌的经纬，显示出了她诗歌创作的“三原色”。这些不仅是冰心爱的思想的主体，也基本上成为她创作的三个母题。冰心的创作，大都是在说明着母爱的伟大崇高，自然爱的美妙珍贵，童年爱的真挚纯朴。一个爱字，既是冰心世界观和人生观的概括，又是冰心创作的基本指导思想。然而这个爱的思想体系，正是择取了泰戈尔学说中的成分，加以发挥创造而完备的。（一）、对母爱的颂扬泰戈尔在对世界的根本认识上，承继了古印度教吠陀哲学中的这样一个思想：“世界是从爱中生的，世界是被爱所维系的，世界是向爱而转动的，又是进入于爱之中的。”所以他认为，世界的本质就是爱，“爱是一切围绕我们的东西的极端的意义”。既然世界以爱为其建造的基点，那么宇宙万物之间的关系也只能以爱来①②③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79.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71.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81.16 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表示。神赋予人的使命就只能是实现这个宇宙的终极意义。作为人类一部分的妇女的本质，也就不言而喻了。因此泰戈尔说：“上帝遣派妇女来爱这个世界”，“她奉上帝爱的使命来做个人的保护者”。①妇女之所以能够担当这一爱的使命，乃是因为男人像不联络的怪异的散文一样，毫不和谐，毫不美丽；而妇女的天然本性却如同诗歌、鲜花与河水一样，代表着“联合”、“完善”、“平均发展”，代表着统一和谐美。妇女对于世界的职能，正如河岸对于河流，节拍对于歌曲，韵律对于诗歌一样，“韵律并不妨碍世界的进行，却领它们到真与美去”。妇女以其贞淑谦逊、服务牺牲的天性，“能把残暴的势力，移向美的完全创造”。因此，妇女是“种族的母亲，生之存在的需要和更深的同情和爱的必需的总管”如果妇女对这一切失去兴趣，“人类就会灭亡的”。②冰心全面地吸收了泰戈尔的爱创造世界和女性的本质是爱的思想，对泰戈尔的女性爱思想作了最完整的充分的发展，确立起世界由母爱建造起来，并由母爱推动前进的思想，奠定了自己爱的哲学的基石。冰心通过作品告诉人们，母爱不仅建造了世界，而且是维持世界和谐统一的平衡力，引导世界由黑暗走向光明的推动力。冰心用着与泰戈尔几乎相同的语言说明，上帝创造女人，从她是个小孩起就叫她具有萌芽的母性，目的“就是叫她来爱，来维持这个世界”。世界上若是没有女人，若是失去了母爱，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③一个完全的世界，就会失去平衡发展与和谐统一，一切罪恶就会应运而生。人类社会正是由于斩情绝爱，才使得自私自利的阶级制度立下了牢固的根基，造成了无数的罪恶。现代人类正用虚伪欺诈、残忍暴虐等恶行催促着自己走向灭亡的道路。只有母爱，才能融罪恶成善美，化黑暗为光明；救人类出痛苦之渊，挽世界于毁灭之边。唯有这种如火如荼的母爱之情，才能导引着这疲缓的人世，一步一步的走向光明!冰心的《繁星》与《春水》中，抒写母爱的小诗不仅数量较多,尤其能以发自心灵深处的纯真咏唱，呈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母亲呵！①②③叶启芳.泰戈尔妇女论[M].方锡德.文学变革与文学传统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12.张闻天.泰戈尔的妇女观[M].方锡德.文学变革与文学传统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112.冰心.关于女人·后记[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150.17“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我的头发，披在你的膝上，这就是你付与我的万缕柔丝。母亲啊！撇开你的忧愁，容我沉酣在你的怀里，只有你是我灵魂的安顿。——《繁星·八○》①——《繁星·三三》②质朴无华的诗句甜密、隽永而一往情探，写出了儿女对母亲的眷恋和母亲对儿女的爱抚，把母亲推崇到无比尊贵的地位。冰心没有在她的诗中故作小儿语，她所讴歌的母爱也绝不是一己之私情。诗人深信“世界上的母亲和母亲都是好朋友，世界上的儿子和儿子也都是好朋友，都是互相牵连，不是互相遗弃的。”③冰心认为母爱是世间一切其它爱的核心，因而，她常常由母爱生发开去，在作品中对“人类之爱”给以热情的赞颂。她在《寄小读者·通讯十》中说:“只有普天下的母亲的爱，或隐或显，或出或没；不论你用斗量，用尺量，或是用心灵的度量衡来推测；我的母亲对于我，你的母亲对于你，她和他的母亲对于她和他；她们的爱是一般的长阔高深，分毫都不差减。”④世界上有了崇高而普遍的母爱，人和人，人和万物才能互助和同情。她在“五四”时期举着“爱”的旗帜，排遣着那一个时代青年人共有的烦闷和感伤，让大家看见了人间的希望和春光。（二）、对自然的礼赞冰心吸收了泰戈尔的人与自然在本质上是和谐一致、相互依存的理论，建立起自然爱思想，以此作为她改造社会人生的一个手段。泰戈尔对自然格外倾心。在他看来，人与自然的关系，就像婴儿与母亲的关系一样，非但没有任何冲突，反而和谐一致。人只有投入自然母亲的怀抱，才能找到“无尽际的幸福之海的岸的道路”。他眷恋着孟加拉的绿树与鲜花、河流与平原、清晨与黄昏、多星的天空和①②③④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5.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2-243.冰心.超人·通讯十[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90.冰心.寄小读者·通讯十[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02.18 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明月。他对大自然高唱：“亲爱的母亲!呵，你的爱，以如此华丽的装饰，衣被了河的两岸，树的阴影，你的爱真是不可表白的温柔呀。”泰戈尔确实是沉醉在自然的慰爱之中，并且极力在自己的作品中表现出自然的美与和谐。诗歌源于自然，诗人是大自然的宠儿。“登山”、“观海”、“玩月”、“赏花”，在大自然中盘桓流连，对自然景物进行观察、体验、分析、研究，诗人才能创造出意境美妙的诗篇。冰心的童年是在海边度过的，她特别喜欢大海，她奔游在沙滩，呼吸着海风，终日以海洋为师，星月为友，受着海的女神的陶冶。海，使冰心爱上了大自然，大海也净化了女诗人的感情，启迪了她的灵感。她说:“大海在我的思想上占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我常常心里想着它，嘴里谈着它，笔下写着它，尤其是„„当我忧从中来，无可告语的时候，我一想到大海，我的心胸便开阔了起来，宁静了下去。”①冰心在《繁星》中，有不少直接歌咏大海的篇章:故乡的海波呵!你那飞溅的浪花，从前怎样一滴一滴的敲我的磐石，现在也怎样一滴一滴的敲我的心弦。儿时的朋友:海波呵，山影呵，灿烂的晚霞呵，悲壮的喇叭呵，我们如今是疏远了么?——《繁星·二八》②——《繁星·四七》③冰心和大海结下了不解之缘，深阔无际的大海，不仅使她感受到大自然的神秘伟大，而且也培养了诗人美好的性格，使她喜欢空阔高远的环境，不怕寂寞，不怕静独，她说:“我愿意常将自己消失在空旷辽阔之中。因此一到了野外，就如①②③冰心.我的童年(二)[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50.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1.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7.19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同回到了故乡。”①她最难忘怀的是自然之美。她唱道:“诗人！/不要委屈了自然罢，/“美”的图画，/要淡淡的描呵!”②冰心的小诗，便是神奇的速写，绝妙的剪影，在瞬息之间为我们留下了一幅幅大自然的动人图画。泰戈尔的热爱自然，很大一部分是为了爱神。他认为，人是神的表现之一，人与自然本来就是统一的。“人能为自己的目的利用自然力，只因人的能力是与宇宙普遍的能力相和谐；其目的永远不与运行于自然之目的冲突。”。③所以泰戈尔的热爱自然虽是为了爱神，但在本质上也还是为了热爱人生，而不是借自然遁世。冰心从开始接触泰戈尔，就对他描绘大自然美感的诗文表示倾慕。但她汲取了泰戈尔热爱、描写自然美是为着现实人生的思想，在她的笔下，自然呼唤着诗人说：“将你的笔尖儿浸在我的海里罢?人类的心怀太枯燥了。”④人类社会确实缺乏爱和美的情感，青年生活的社会环境也太污浊了，这无法培养美好的情操。怎样解决这个尖锐的矛盾呢?冰心提出必须向泰戈尔学习：印度哲人塔果尔（Tagore）小的时候，坐在窗下，望着天光云影，能有两三小时的工夫神游物外。”“有了这样神幻优美的‘自然直感’，我们还怕寂寞么？”⑤在冰心看来，大自然的美和爱不仅可以慰藉感染了社会病的青年的心，更能陶冶人的性情，培养和创造出新的人格。因为自然的美是无尽无边的，自然的爱是无限的。任何生物只要经过了几番宇宙的爱化，就会萌发新的生命。所以，冰心要求青年在自然的熏染中炼铸自己独立纯洁的人格，以便能够担当起爱的使命。她甚至祈求上苍：“万能的上帝！求你默默的藉着无瑕疵的自然，造成了我们高尚独立的人格。”⑥不难看出，冰心的自然爱，实际上是建立在泰戈尔的倾向自然和热爱人生思想基础上的。她是将自然爱的思想当成解脱社会和人生病苦的秘丸膏丹，贡献于世人之前的。（三）、对童年的追忆泰戈尔所建造的理想的儿童天国，曾经给与冰心以极大的诱惑。她也想以此来否定社会现实的黑暗，当作自己理想的追求。如果说泰戈尔在描写母爱时有着儿童天真无邪的心灵，那么他在歌颂儿童时就有着母亲般深沉的爱和热切的希望。①②③④⑤⑥冰心.我的童年(一)[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46.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50.王希和.太戈尔学说概观[J].东方杂志,1923-7-25(20).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52.冰心.怎样补救我们四围干燥的空气[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27.冰心.人格[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15.20“ 第二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体现他那本著名的《新月集》凭借着新月一般晶莹秀美的诗歌，对儿童的纯朴天真作了极为温柔幽婉的歌唱。作为对成人生活的否定，泰戈尔极力描写儿童的纯洁真挚。他们无需计算钱财，却以枯枝断梗为戏；他们不屑于航行在欲望之海以搜求宝藏，却以荷叶为舟，以露滴为珍珠。翻译介绍这本诗集的郑振锋说它像安徒生的童话一样，具有一种不可测的魔力，“我们只要一翻开它来，便立刻如得到两只有魔术的翅膀，可以把自己从现实的苦闷的境地里飞翔到美静天真的儿童国里去”。①而这个儿童的天国便是作者的一个理想国。在这个理想的儿童天国里，没有成人世界的怀疑贪望，喧哗争斗，生之烦恼，死之痛苦。这里有的只是人的自由与万物的和谐。泰戈尔对这个儿童天国倾注了无限热爱之情。他不愿将自己雇佣给皇帝的权力、商人的金钱、美人的微笑，却甘愿将自己出卖给一个坐在海滩上玩贝壳的小孩子。他为这桩买卖高兴，因为“在这个小孩的游戏中做成的交易，使我成了一个自由的人”。②泰戈尔对这个儿童天国寄予了殷切期望。他热望着这些“孩子天使”走到成人世界去传播爱的福音，从而改变成人残忍的贪心和忌妒，用镇定纯洁之光给他们以愉悦、沉默与和平。他这样唱道：“我的孩子，让他们望着你的脸，从而明白万事万物的意义；让他们爱你，进而彼此相爱。”③泰戈尔这个梦幻世界儿童天国，像一个猜不远的谜，永远吸引着冰心。她以温婉的言辞诅咒着虚伪的现实，用伤感的情怀悼惜着逝去的童年，以迫切的心情追求着童心来复。从而在对过去的回忆和将来的向往中，也构筑了一个童年王国的城堡。在这个完全理想化的世界里，没有罪恶，只有欢乐。冰心在《繁星》、《春水》中，也有不少清新晶莹的小诗是唱给孩子们的歌。这些作品诚实无邪，充满了童真。请看她写给弟弟的小诗:“小弟弟呵!/我灵魂中三颗光明喜乐的星。/温柔的，/无可言说的，/灵魂深处的孩子呵!/④“小弟弟！你恼我么?/灯影下，/我只管以无稽的故事，/来骗取你，/啡红的笑颜，/凝注的双眸。”⑤(《繁星·八三》)“弟弟呵！/似乎我不应该勉强着憨嬉的你，/来平分我孤寂的时间。”⑥在这些小诗中，有的是温柔、体贴和女性的爱抚，姐姐把三个①郑振铎.新月集·译者自序[M].郑振铎译.新月集·飞鸟集.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131.②③④⑤⑥泰戈尔.新月集·最后的交易[M].吴岩译.泰戈尔诗选.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210.泰戈尔.新月集·最后的交易[M].吴岩译.泰戈尔诗选.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209.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35.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6.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61-262.21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小弟弟看作自己灵魂中的三颗星，姐弟促膝围坐，在灯光下讲肴富有神奇色彩的充满兴味的故事，那种快乐融洽的气氛，那种亲如手足的姐弟之情，写得真切自然。诗人经常含着微笑回忆童年，对那些“梦中的真”、“真中的梦”甚是难以忘怀。这些小诗便是冰心“童心”回归。冰心总是以儿童的眼光和心理着待世界，她纯真的心灵象水晶一样透明，容不得一丁点儿灰尘和创伤。请看她《春水》中的两首小诗:鱼儿上来了，水而上一个小虫儿飘浮着——在这小小的生死关头，我微弱的心忽然颤动了!——《春水·一①四》小麻雀!休飞进田垄里。田垄里，遍地弹机正静静的等着你。——《春水·一一一》②诗人通晓并且掌握了儿童的心理特征，他们敏感好奇，善良真诚，富于同情心，在小动物的身上寄托着自己鲜明的爱憎。少年儿童有自己的世界，用成人的心理和语汇是无法解说的。作为一个诗人，只有童心不泯，才能用自己心灵里的笑语和泪珠引起小读者感情上的共鸣。前人说得好:“夫童心者，真心也，„„若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冰心将自己的“真心”与孩子们的“童心”融为一体，使她成为一位长于表现“童真”的诗人。冰心就是这样在泰戈尔的影响下，完成了爱的体系的建立。在这个体系中，母爱是一切爱力的原点和发动机。自然爱和童年爱在本质上不过是母爱的生发，它们从母爱出发，又以母爱为归宿。这就是冰心爱的哲学体系的内部构造。①②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76.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79.22 第三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原因第三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原因泰戈尔的《飞鸟集》对冰心小诗的影响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这种影响之所以发生，两位诗人家庭与童年生活的相似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冰心有个叫刘道铿(放园)的表兄，曾是《晨报》的编辑。冰心家的《晨报》就是他赠送的。冰心在《关于男人》中说:“放园表兄却一直鼓励我写作，同时寄许多那时期出版的刊物，如《新青年》、《新潮》、《少年中国》、《解放与创造》等等，让我阅读。”①这表明，冰心有足够优越的条件，很快地受到“五四”时期外来文学这一浪潮的冲击。不过，在介绍进来的众多外国诗人中，为什么冰心就偏偏喜爱泰戈尔，以至于“泰戈尔是我年轻时期最爱慕的外国诗人”呢?或者换一个角度说，泰戈尔被介绍到中国后，在众多的中国新诗人中——比如，郭沫若大概是最早接触泰戈尔作品的，而徐志摩是最热心于介绍泰戈尔的诗人，为什么偏偏在冰心的笔下形成一朵绚丽的小花，以至于冰心的诗成为中国小诗园地中最灿烂的一丛呢？我以为不妨从两位诗人的成长环境与历程中追溯答案。一、相似的家庭环境为冰心受泰戈尔的影响提供了前提泰戈尔与冰心的成长有不少相似之处。两人都出生在祥和、充满温馨的爱的大家庭中。泰戈尔的父亲德本德拉纳特·泰戈尔有个庞大的家庭。妻子萨拉达·黛薇为他生养了十五个子女，他的子女们是在充分的自由与严格的家教，对宗教的虔诚与对美好生活的享受紧密结合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德本德拉纳特让子女们自由发展各自的特长，充分发表各自的见解而不加任何限制。在这方面，他的态度出人意料地开明„„著名的诗人、演员、音乐家和学者都来拜访他。1861年5月泰戈尔就降生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之中。冰心的福建老家也是这样一个大家庭。我很爱我的祖父，他也特别爱我„„一九一一年我回到福州的时候，我是时刻围绕在他的身边转的。那时我们的家是住在“福州城内南后街杨桥巷口万兴桶石店后„„这所房子很大，住着我们大家庭的四房人。”②而且，冰心的祖父与严复、林纾等名流也颇有交往(冰心的父亲正①②冰心.关于男人（之四）[C].卓如.冰心全集（第7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79.冰心.我的故乡[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36-37.23“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是严复回福州招收海军学生时“投笔从戎”的)。这种大家庭的温暖，无疑给泰戈尔、冰心幼小的心灵透进了爱的光亮，进而折射到他们各自的诗歌创作中，成为一种共同的现象。泰戈尔在《飞鸟集》中不断地表现出对家庭的依托，尤其是渴望母爱的温馨，如其中第274首:“我是个在黑暗中的孩子。/我从夜的被单里向您伸出手来找你，母亲。”①紧接着的一首也极类似:“白天的工作结束了。把我的脸掩藏在您的臂间，母亲。/让我做梦吧。”②冰心也是如此，比如《繁星》中为人们所熟悉的两首，第71首:“这些事——/是永不漫灭的回忆；/月明的园中/藤萝的叶下/母亲的膝上。”[60]第159首:“母亲啊！/天上的风雨来了，/鸟儿躲到它的巢里；/心中的风雨来了，/我只躲到你的怀里。”③不仅如此，冰心在诗中还把心中的爱回报给更多的家庭成员，如祖父、父亲、弟弟等。二、相似的成长历程为冰心受泰戈尔的影响铺平了道路（一）、二者童年时都喜好沉思除了家庭环境的相似造成泰戈尔与冰心在诗中均有强烈的爱心流溢之外，还有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共同的经历，也导致他们的诗作构成了相同的景观——在诗中都喜好哲理的思索。泰戈尔的母亲管理着大家庭，让没完没了的家务事缠得不可开交，腾不出一点时间和精力来关心自己的小儿子，泰戈尔父亲的外出的时候，他便又被撇下一个人呆着，他最喜欢的消遣方式是凭窗远眺。读冰心的回忆散文《我的童年》，会发现与此几乎相同的经历。“一九零六年，我的大弟谢为涵出世了。他比我小得多，在家塾里的表哥哥和堂哥哥们又比我大得多，他们和我玩不到一块儿，这造成了我在山巅水涯独往独来的性格。”④“我最喜欢在风雨之夜，倚栏凝望那灯塔上的一停一射的强光，它永远给我以无限的温暖快慰的感觉！”⑤这种环境、经历造成自幼喜爱沉思冥想，对他们以后诗中各自的哲理思索不无影响。例如冰心的《繁星》第94首:“命运！/难道聪明也抵抗不了你?/生——死/都挟带着你的权威。”⑥《春水》第33首:“墙角的花!/你孤芳①②③④⑤⑥泰戈尔.飞鸟集[M].吴岩译.泰戈尔诗选.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255.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3.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79.冰心.我的童年（二）[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52.冰心.我的童年（二）[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53-54.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8.24 第三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原因自赏时，/天地便小了。”①这里的所谓哲理，主要的还是从日常生活层面提炼出的种种道理，或者说，是在那个时代背景下对某些具体问题的思索，与当时的诸如“问题小说”有一贯的关系，具有较为鲜明的时代色彩，而较少涉及对宇宙人生本质问题的追问。冰心之所以会接受泰戈尔思想和创作的影响，她的不新也不旧的家庭生活的美满和谐，以及个人道路的顺利畅达，是一个重要因素。她确实像小说《悟》中的主人公星如那样，是丑恶社会中的“锋镝余生”，“刀剑丛中一个幸免者”。这种生活环境一直妨碍她走到下层人民的生活圈子里，睁眼认真地看一看劳苦大众的生活。个人生活中所感受到的爱，从小面对大海、倾向自然的个性，倾向精神生活的兴趣等等，对她接受泰戈尔的影响提供了有利条件。但这些并不能完全说明这两位作家思想上的必然联系。显然还有更重要的因素在起作用。（二）、二者都受到基督教博爱思想影响冰心从十四岁起进入北京教会中学贝满女子中学学习。她说“因着基督教义的影响，潜隐的形成了我自己的‘爱’的哲学”。②此后她又由协和女大并入燕京大学，更系统地接受了基督教思想的教育。基督教教义中博爱、同情和牺牲的精神，对于上帝的赞美和信仰，以及人道主义思想等，都在冰心作品中打下了深刻的印记。冰心后来回顾这一段经历时说：“‘宗教’解释给我们‘为何爱’，而‘教育教给找们‘如何爱’！③这句话非常深刻而义中肯地总结了教会学校给与她的最大影响是什么。显而易见，长期宗教教育的影响，使得冰心在接触泰戈尔之前，就已经具备了爱的宗教哲学思想，铺平了通往泰戈尔爱的哲学的道路。泰戈尔的爱的学说既承启了印度古代传统的精神，又融会了西方基督教的博爱、同情及和平主义思想。这不仅表现为泰戈尔的著作中常常引用《圣经》的话来说明自己的思想，更表现为他们有着一些共同的思想持点。“五四”时期泰戈尔的介绍者们是看到这一点的。郭绍虞在介绍泰戈尔时曾指出，他以基督“爱的世界”和释迦牟尼“万法如一的全意识界”这两种思潮为背景，“以一切亲子之爱、夫妇之爱、恋人之爱、爱国者之爱、自然崇拜者之爱醉心于神者之爱为吟咏的诗①②③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57.冰心.我的文学生活[C].卓如.冰心全集（第3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8.冰心.介绍一本书——《北京的沙尘》[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6.25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材而成为旷代的诗人。故他的哲学亦为爱的哲学”。①江绍原还用比较研究的方法，将泰戈尔与耶稣作了较为系统的比较分析，指出他们虽然所处历史时代不同，但他们的国家都处在异族压迫下，政治社会环境有某些类同的特点。他们都希望自己的祖国和民族摆脱被奴役的地位，却又都唱着和平主义的调子。耶稣说要忍受、赦免、温良、和平与爱，泰戈尔也高谈精神自由、宇宙和谐、人类一体、绝对的爱等等，所以“泰戈尔能对耶稣表同情的”。②因此，有理由说，正是基督教的博爱思想，才拨动了冰心与泰戈尔思想相通的琴弦，奏出了一首玄妙的爱的共鸣曲，使得泰戈尔对冰心的影响成为现实。事实上，冰心也是将泰戈尔爱的哲学与耶稣基督的博爱思想综合在一起加以理解和发挥的。冰心曾经以《自由—真理—服务》为题作文，对“以真理得自由而服务”的燕京大学校训进行诠释。什么是“自由”呢?冰心说，便是我和宇宙万物应对周旋之间，“无一不调和，万一不爱”。而“真理”就是一个宇：“爱”。人只有道过“服务”，才能获得自由和真理。所谓“服务”，就是耶稣说的去“服事人”，也就是“彼此相爱”。③显然，在冰心的理解中，自由、真理、服务在本质上是三位一体的，都指的是“爱”。当然，这并不是冰心的发明。大概是在诠释教会学校的校训，不便提到泰戈尔，所以她引经据典，说这些认识在《圣经》里都是有案可稽的。然而另一方面，我们也看到这些认识又同样渊源于泰戈尔的学说。她对“自由”的解释，来自泰戈尔的人与宇宙和谐论，这是不言而喻的。至于“真理”，泰戈尔认为只有在“梵”中才能实现。所谓“梵”，在泰戈尔看来，就是神，就是无限，也就是永远完成的东西。这个东西不是别的，恰恰就是“爱”。而人要获得“爱”，那就必须牺牲自己，服务人类，达到与宇宙的和谐。显然，在冰心的理解中，泰戈尔爱的学说，只不过是给基督教教义以更加充实的内容和理想化的表现形式罢了。而冰心的“爱的天使”，正是在基督教博爱思想的躯体上，插上了泰戈尔的爱的哲学翅膀后，才飞翔起来的。三、“五四”新文学发展的需求①郭绍虞.印度诗人泰戈尔略传.[C]//曾小逸.走向世界文学—中国现代作家与外国文学.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411.②江绍源.一个研究宗教史的人对于应该泰戈尔怎样想呢[M].孙宜学.不欢而散的文化聚会——泰戈尔来华讲演及论争.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198.③冰心.自由—真理—服务[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99.26 第三章冰心受泰戈尔影响的原因“五四”新文学发展的需求，同样对冰心接受泰戈尔的影响起了作用。泰戈尔的文学创作充分表现了一个伟大艺术家忠于人民的积极精神。他热爱生活，歌颂生命，要求自己在作品中“表白出人生的充实”和“完整”。他追求理想，讴歌光明。他同情弱小，怜悯着勤劳朴实、哀哀无告的人民。他热爱自己被奴役的祖国，为遍体鳞伤的印度母亲唱着抑郁哀婉、潺缓忧愁的歌。正是这种肯定人生、表现人生、探索人生的现实主义文学倾向引起了主张“文学为人生”的文学研究会作家们的共鸣。他们基本上从发展壮大现实主义文学潮流的需要出发，翻译介绍了泰戈尔的大量作品，使得泰戈尔的作品风靡“五四”文坛。泰戈尔在文学艺术上的卓越贡献，特别是他在诗歌领域里的大胆革新精神正是“五四”以来的新诗发展孜孜以求的。诗歌领域本是“五四”文学革命的前沿阵地、胡适的“白话体”的说理诗，郭沫若的“自由体”诗，都曾领袖诗坛。他们对于新诗的尝试和奠基，各自起过不同的历史作用，新诗因此而占领了诗坛。但是与散文小说等文类比较起来，新诗的成就还不能令人满意。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已经对于新诗提出了新的要求。新诗无论在思想内容、表现形式、表现手法，以及音节韵律等方面，都需要在艺术上迈出新的步伐。许多诗人也已经在进行新的拓荒和耕耘。泰戈尔的诗歌吸收人民群众的语言节奏和朴素的民歌形式，创造了许多新鲜活泼的诗歌形式和丰富的表现手段，表现出艺术上的破旧创新精神。他的诗歌在中国的传播，对于正在摸索前进中的中国诗人们，无疑会大大开阔艺术视野，丰富新诗的表现能力，从而推动新诗的发展。当时介绍泰戈尔诗歌最力的郑振择，对此是非常清醒的。他说，现代诗人的歌声情语，他们的表现方法，人们都已熟悉，不再引起注意。“泰戈尔之加入世界的文坛，正在这个旧的一切已为我们厌倦的时候。他的特异的祈祷，他的创造的新声，他的甜蜜的恋歌，一切部如清晨的曙光，照耀于我们久居于黑暗的长夜之小的人的眼前。这就是他所以能这样的使我们注意，这样的使我们欢迎的最大的原因。”①郑振铎的话说明了泰戈尔作为一个诗人为“五四”文坛需要的原因。所以，泰戈尔的诗集《飞鸟集》、《新月集》、《园丁集》、《采果集》、《吉檀迦利》等，一经翻译介绍，便不胫而走．在中国广泛流传。而冰心将《飞鸟集》的小诗形式成功地移植到新诗创作中以后，新诗坛上立即风从仿效，应者云集，造成了一次著名的小诗运动。①郑振铎.《泰戈尔传》·序言[M].郑振铎译.新月集·飞鸟集.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155.27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四、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正如美国学者乌尔利希·韦斯坦因指出的那样泰戈尔对冰心的影响并不是直接的借出，冰心的作品在受泰戈尔影响的同时在许多方面都创造性转变。一、冰心在诗歌内容上的创造性转变（一）、表现：在泰戈尔的诗歌中我们随处看到爱情的表露。在他25岁到35岁左右的时间里，他写了大量的爱情诗。他甚至清楚的表明《园丁集》就是一部“关于爱情和人生的抒情诗”。其实，在《情人的礼物》、《遐想集》、《采果集》、《鸿鹄集》里也有为数不少情诗。印度当代著名评论家s.c.圣笈多就曾在《泰戈尔的评传》一书中指出:“在人类生活中再没有什么能比爱情这种发生在男女之间的强烈感情更加珍贵的了”。泰戈尔极其细腻地摹写了恋爱中的情人间种种复杂微妙的思想感情。他理想中的爱情是纯真、节制而又充满生命力的，在《园丁集》的第十九首至第二十二首，泰戈尔描绘了在恬淡宁静的生活中人世间跳动的生命和青春——情和爱的温馨和“苦痛”，他的笔触到了青年人爱的神经，描摹了它的第一次萌动和带着奇特的颤栗闯入了人们的生活，扰乱情绪，却又使人心驰神往，而后又在人的心灵中排斥一切的详细过程。泰戈尔善于描绘处于一种特别情绪之中的男女主人公或他(她)们对于一种特别情形的反映，来表现爱情的强烈执着和羞怯渴望。他曾在《情人的礼物》第4首中这样讴歌爱情：“她贴近我的心犹如草原的花贴近大地；她给我的感受是甜蜜的，犹如睡眠之于疲倦的四肢。我对她的爱情，是我旺盛的生命的流动，仿佛河水在秋天泛滥，泰然恣意奔腾。我的歌和我的爱情合而为一，就像流水潺潺，同它所有的波浪和激流一起歌唱。”①而在《园丁集》第八首，他独具匠心地创造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世界，这个世界之狭小容不得第三个人，然而它又象苍穹一般的无限，在诗中，他写一位多情而害羞的少女，在清晨和黄昏两次见到向她求爱的年轻的行人，都不好意思吐露真情。在四月温柔的夜①吴岩.望霞听雨札记[M].吴岩译.泰戈尔诗选.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12.28 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晚，姑娘穿着一件充满娇媚暗示的衣裳，决心诉说自己心中的爱情，然而她的行人却消失了，这又让她有怅然若失。除此以外，泰戈尔还写出了爱情轻松愉快的方面，有的写得幽默风趣、令人忍俊不禁。如《园丁集》第三十六首与第四十首中，讲述者为了把握别离的感觉，试图唤起一种悲愁的情绪。他和他的情人都知道两人的离别只是暂时的，但他却请求她权且接受分别的幻觉，因为这样能使爱情增添乐趣，假如她能流下眼泪，那就只会加深她那黑色的眼眶，从而使他更加娇美。泰戈尔还充满着眷恋和深情歌颂了爱情的永恒。当妻子从他“能接触的范围里消失”后，留给他的感觉只是一种难以体会的笔意，一个光影颤摇的幻象，一朵绽开在爱之荷的茎枝上孤独的莲花。但他却向往能和她同坐在灵魂的寂寞中，并计算着和她分离的悠长的岁月。这充分表达了他那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而在冰心的诗歌中我们见得最多的是对母爱的歌颂，难得觅到爱情的踪影。冰心是在“五四”期间，以写“问题小说”《斯人独憔悴》、《去国》而登上文坛的。《超人》是冰心早期作品的代表作。一方面它是冰心“问题小说”的继续；另一方面，却又是冰心的人生观——“爱的哲学”初步酿成而宣扬爱的“福音”的标志。《超人》和后来的《烦闷》，冰心都以母爱、自然和童心来作为拯救青年的良药，并试图以此医治社会的恶疾。《繁星·一二○》是冰心用最炽热的语言歌颂母爱伟大的“序诗”诗中这样写道:母亲呵!这零碎的篇儿，你能看一看么?这些字，在没有我以前，已隐藏在你的心怀里。①《冰心诗集》中的《惆怅》、《纸船——寄母亲》是冰心在赴美留学途中因远离慈母而产生心理失重的实录。母亲不在身边，冰心第一次感到了世界的虚空，“心是如何的惆怅无着”。②因此，要把每“一张纸”，叠成一只一只很小的船儿”，“载①②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67.冰心.惆怅[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72.29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着他的爱”①和心底的无限感激之情，流到母亲的梦中。并决心要尽自己“在世的光阴，来讴歌颂扬这神圣无边的爱！”②冰心在《寄小读者·四版自序》中对小朋友说:“这本书的对象，是我挚爱恩慈的母亲。她是最初也是最后我所恋慕的一个人„„”③而且“因着母亲，使我承认了世间一切其他的爱，又冷淡了世间一切其他的爱”。④所以，《寄小读者》是冰心最直接、最集中颂赞母爱的诗，它淋漓尽致地讴歌了母爱的伟大无私和永久、深沉。“她的爱是不附带任何条件的，唯一的理由，就是我是她的女儿。“她付于我的爱，不因着万物俱灭而更变！”“她的爱不但包围看我，而且普遍的包围着一切爱我的人；而且因着爱我，她也爱了天下的儿女，她更爱了天下的母亲”。⑤冰心期望“愿天下一切有知”都来尽情颂赞母爱。在《往事(一)·七》里，冰心透过院子里两缸莲花在大雨之下，白莲萎谢，红莲却因有勇敢慈怜的荷叶的阴蔽而亭亭玉立的不同境况，触发出“母亲呵!你是荷叶，我是红莲。心中的雨点来了，除了你，谁是我在无遮拦天空下的荫蔽?”⑥的绵绵情思。（二）、原因在创作的的内容上泰戈尔虽也歌颂母爱的伟大，但更多的是歌颂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究其原因，爱情在西方人的生命中是至高无上的，他们把爱情看作是个人追求幸福的最高境界。“醇酒、美人、欢歌”是西方人追求的生活情趣，没有爱情，人生也就失去了幸福。西方爱情诗的一个核心主题即对爱情大胆率真的歌唱。诗人在对女性外貌的赞美，对爱慕的表达上情感奔涌如暴风骤雨，汹涌澎湃。莎士比亚的第46首诗中曾这样描绘爱情：“我的眼睛和心在拼命打战，争夺着怎样把你的容颜来分享；眼睛不让心来观赏你的肖像，心不让眼睛把它自由地观赏„„我的眼睛享有你外表的仪态，我的心呢，占有你内心的爱。”⑦心爱不够，眼看不够，诗人对爱人的恋情之浓已达到如醉如痴的地步，简直不能自已。西方①②③④⑤⑥⑦冰心.纸船——寄母亲[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73.冰心.寄小读者·通讯十二[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09.冰心.寄小读者四版序[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38.冰心.寄小读者·通讯十二[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10.冰心.寄小读者·通讯十[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02.冰心.往事（一）[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460.莎士比亚.十四行诗[M].石宗山.友谊与爱情——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欣赏北京：外文出版社，1995：26.30 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诗人对人物的描绘总是生动、具体、细致入微，对爱情的表达总是如此炽热，作为英国殖民地的印度在文学思想和内容上自然也受其影响。泰戈尔的婚姻是理想、快乐的结合，但在他三十五岁前后，他的爱妻去世了，爱女、宠儿也都相继夭亡。这种摧人心肺的不幸遭遇使他写出了世界上最为缠绵悱恻的情歌。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愿“坐在生命的岸边默想死亡和来世”，而宁愿看“年轻飘游的恋人是否已经相聚，两对渴慕的眼晴是否在祈求音乐来打破他们的沉默，替他们诉说衷情”。①而在中国人这里，这似乎不太可能。在中国封建社会爱情诗歌中很难见到这种对爱情和女性近乎于恣肆描写的诗句。这是由于中国封建社会历史漫长，妇女的地位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受封建礼教束缚很深，因此难以在严肃的作品中表露爱情。孔子最早定出文学的功能仅是“兴观群怨”，而非拜伦的“诗是激情的产物”论，因而程颢才宣称：“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文学不能“溺于情好”而应“文以载道”，甚至朱熹认为一切文学情思“皆是从道中流出”，当然不能有丝毫爱欲。受此拘役，中国文学中的爱情便被历史地窒息了。所以朱光潜才下如此断语：“西方关于人伦的诗大半以恋爱为中心，朋友的交情和君臣的恩谊在西方诗中不甚重要，而在中国，把屈原、杜甫、陆游诸人的忠君爱国爱民的情感拿出，他们诗的精华便已剥夺大半。”中国诗人羞于在其作品里过多地谈论爱情，并且在传统文人心目中，闺房燕昵之情意犹同家庭米盐，都是琐屑之物，不登大雅之事，因而中国诗人也不像英国诗人那样对爱情和女性容貌仪态的仰慕崇拜达到那种狂热的程度。虽然“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者以现代启蒙者的姿态，对女性千年来受压迫、受剥削的境况表现出极大的关注，表达了对爱情自由和两性平等权利的激情呐喊。但是，千年来的封建伦理思想并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彻底消除的。茅盾曾在《冰心论》一文中说:“论冰心思想的人都说她很受了基督教教义和泰戈尔哲学的影响。这种说法，我们只可以认为道着一半。大凡一种外来的思想好比一粒种子，必须落在‘适宜的土壤’上，才能够生根发芽；而所谓‘适宜的土壤’就是一个人的生活环境。”，②五四时期是有一个重要的社会转型时代，多数人的思想、观念、情感仍未完全摆脱传统观念的和生活方式的桎梏，这些观念对冰心也有影①②吴岩.望霞听雨札记[M].吴岩译.泰戈尔诗选.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14.茅盾.冰心论[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244.31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响，但当时严酷的社会现实使她在仿徨中敏锐地感受到青年人的危机是“不能升天、不甘入地”，被“悬在天上人间的中段”，以致产生“幻灭之悲哀”；他们唯一的实感是“虚空的苦闷”。这决定了她只能退缩逃避到狭窄的家庭圈子里，虔诚地赞颂母爱的伟大、高尚与无私，以母亲的慈爱来感召患有时代病的青年，与此同时逐渐形成了她的“爱的哲学”。因而，她绝不可能象泰戈尔一样去歌颂自己的爱情生活。二、冰心在儿童观上的创造性转变（一）、表现在泰戈尔心目中，儿童是神的创造物，他们与大地、空气、阳光有一种本能的亲近，他们是自由的化身，是爱的天使，是与神最亲近的一群。他们令所有的成人(文明人)艳羡万分。但儿童不是与成人对立的一个群体，成人在羡慕赞颂儿童时，还担负着对儿童引导、教育的责任。在《新月集》中，泰戈尔完全以儿童的叙述视角来写，一个新月般和谐宁静美好的儿童世界跃然纸上。在这里，泰戈尔完全以孩子的心灵和思维来感受孩子的世界。但他又不是孩子。他是智者，是艺术家，他能融入孩子的世界又能跳出来，用他一支神奇优美的诗笔把孩子的世界(这世界一般的成人感受不到它的美)诗意美丽地表现出来。《花的学校》是典型的例子。孩子是以“万物有灵”的视角看待自然万物的，因而他们把花看作是和自己一样要在学校里上学的一群孩子。这个新鲜的视角必然带来一种奇幻的魅力，而这种魅力只有在孩子的世界存在，也只有天性与神与孩子亲近的泰戈尔才能感受到，并把它用诗的语言表达出来:“雨一来，他们便放假了。∕树枝在林中互相碰触着，绿叶在狂风里萧萧地响着，雷云拍着大手，花孩子们便在那时穿了紫的。黄的、白的衣裳，冲了出来。∕你可知道，妈妈，他们的家是在天上，在星星所住的地方。∕你没有看见他们怎样地急着要到那儿去么?你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样急急忙忙么?∕我自然能够猜得出他们是对谁扬起手臂来:他们也有他们的妈妈，就象我有我自己的妈妈一样。”①《同情》也是这样的杰作。在孩子的心目中小狗和自己是一样的，当想吃妈妈盘里的东西时，是不应该受到妈妈呵斥的。孩子的这一念头在一般的成人看来会一①泰戈尔.新月集·花的学校[M].郑振铎译.新月集·飞鸟集.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35.32 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笑置之，觉得孩子的幼稚。而孩子这种“幼稚”的爱与泰戈尔博爱的宗教思想却是一致的，它们共同与神接近着。可见，泰戈尔的“爱的哲学”与儿童的心灵是沟通的。《新月集》之听以被誉为杰出的儿童文学作品，主要取决于这一部分从孩子的视角来叙述的奇异美丽的诗歌。真正伟大的儿童文学作品，它的读者是不分年龄层次的。安徒生的童话是个杰出的榜样，《新月集》也具有这样的魅力。同时，我们可以看出，《新月集》是泰戈尔“爱的哲学”的诗意纯真地表达，是泰戈尔在其儿童观引导下创造的一件杰出的艺术品。泰戈尔尽情地赞美天使般纯洁的孩子，而且这种赞美往往是在成人与孩子的对比中进行的。成人在孩子世界的映衬下黯然失色，但他们却对孩子负有不可推卸的教育、引导责任。在《祝福》中泰戈尔希望成人“不要辜负他的信任，引导他到正路，并且祝福他”，“不要在忙碌中把他忘了，让他来到你的心里，并且祝福他”。①冰心是以她的“问题小说”蜚声文坛的。年轻人急于参与社会，提出问题的社会责任感使她的“问题小说”中出现的儿童形象大都背负着苦难。苦难的儿童是承载着一个个社会问题出现在冰心笔下的:《最后的安息》表现了农村童养媳翠儿的不幸命运；是谁断送了你》讲述了少女怡聋被封建伦理道德扼杀的不幸故事。《三儿》诉说了一个捡破烂的苦孩子被贫困、野蛮杀戮的凄惨故事„„冰心最熟悉的显然不是这些苦难的儿童，她感兴趣的是这些苦难的儿童所承载的社会问题。所以，一方面她很难把握这些孩子的心理和个性特点，另一方面她也无暇为这个苦难的儿童世界写真。所以，这些苦难儿童的个性是消隐在他们所承载的社会问题背后的，他们所以引起人们强烈的共鸣是由于他们稚弱的形象所承载的社会问题，而不是由于他们本身的艺术魅力。但我们不能由此断定冰心缺乏表现儿童世界的能力，在一些零碎的片断中我们能窥见冰心表现儿童世界的才情。在《鱼儿》中，一个在海边钓鱼的孩子对着大海浮想连翩的一段就写得极为精彩:“我一声儿不响，我想着—我想我要是能随着这浪儿，直到了水的尽头，掀起天的边角来看一看，那多么好呵！那么一定是亮极了，月亮的家，不也在那里么?不过掀起天来的时候，要把海水漏了过去，把①泰戈尔.新月集·祝福[M].郑振铎译.新月集·飞鸟集.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57.33《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月亮灌湿了。不要紧的！天下还有比海水还洁净的么?它是澈底清明的„„。”①这样的想象正是儿童的，那么奇幻，那么美丽，那么诗意盎然，我们看到了与《新月集》相同的儿童世界！可惜这只是冰心对于儿童世界短暂的一瞥。作为五四运动的狂风巨澜中一个热血沸腾的青年，冰心显然无暇在宁静、美好的儿童世界作更多的停留。随着五四高潮的低落，冰心在泰戈尔影响下形成了“爱的哲学”作为自己的人生观和治愈落潮期青年“时代病”的一贴药。其中童心作为“爱的哲学”的三大基石之一，是冰心怀着幼稚、美好的幻想所开的一贴自以为效果很好的药。这时候出现在冰心笔下的儿童形象不再是背负着苦难的儿童，而是带来爱和光明的福音的天使。冰心虽然受到泰戈尔的影响，把儿童看成爱的天使，但她却把儿童与成人绝然对立起来，在《寄小读者》中，成人往往是作为一种被讥讽的对象而出现的，她认为成人的是非观往往和孩子的相颠倒，成人从事的是“杀伐争竞”的互相倾轧的事业，他们都在“翻手为云，复手为雨”的伪善、诡诈中讨生活，而孩子则是善良、纯真、富于同情心的化身这与泰戈尔对儿童的礼赞是不同的。泰戈尔是把儿童看作人的一生中一个重要的与神亲近的阶段，他们让成人羡慕，但成人与儿童不是对立的，他们有责任引导、教育儿童，使他们健康长大，完成人的最高目的。（二）、原因冰心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这个家庭与旧民主主义革命思想有着联系。她从小接触了一些被封建统治者视为禁书的宣传品。辛亥革命时，年轻的冰心曾经走到申报馆倾囊将十块压岁钱捐献出去，作为劳军之用。在五四运动的高潮中，这位大一年级学生更为爱国思想所唤醒，那时她参加北京女学界联合会宣传股工作，也曾加入到学生爱国游行和街头宣传的行列。在“五四”热潮的推动下，这位有才华的少女初次参与了一些社会活动面对现实中的若干社会问题，其时冰心正处于烦闷不安的探索人生，寻求出路的时期，思想天真纯洁幼稚，一旦从泰戈尔的哲学中看到与她的心灵一拍即合的儿童爱的思想，就迫不及待地把童心当作了治愈人生苦闷的一贴良药。这与泰戈尔礼赞儿童，把儿童看作是一①冰心.鱼儿[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152.34 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群独立的与神亲近的爱的天使有着显然的区别。写“问题小说”时的冰心忙着提出问题，而写爱的哲学小说的冰心急于解决问题，它们都阻碍了与儿童天性有一种天然的接近的冰心走进真正的儿童世界！《繁星》、《春水》两本小诗集是冰心受了泰戈尔《飞鸟集》的启发写就的，冰心自称是“300多段“零碎的思想”，这些零碎的思想的核心还是“爱的哲学”。在这些小诗中，冰心对于儿童的称颂与泰戈尔是同声呼应的:“万千的天使，要起来歌颂小孩子；小孩子!他细小的身躯里，含着伟大的灵魂。”①“真理，在婴儿的沉默中，不在聪明的辩论里。”②“婴儿，在他颤动的啼声中，有无限神秘的言语，从最初的灵魂里带来，要告诉世界。”③写作这些小诗的年代正是冰心在小说中宣扬“爱的哲学”不久，童心的伟大在小诗中余音不绝。但偶尔也有矛盾的不和谐的音符:不要羡慕小孩子，他们的知识都在后头呢，烦闷也已经隐隐地来了„„④可见，冰心偶尔也会对“爱的哲学”的乌托邦产生怀疑。她之所以要讴歌孩子，只因为他们是无知无识的，与有知有识的成人相比是纯真与污浊的对立，也是她对于黑暗现实不满的一种表现。而泰戈尔则不回避儿童的成长，他有自己的宗教支持着他。冰心缺乏这样深厚的文化心理背景。小诗使冰心只能直抒胸臆，没有出现具体的儿童形象。而且此时的冰心还停留在“爱的哲学”上，难以以此为契机像泰戈尔那样用诗的语言去表现儿童的世界。三、冰心在诗歌风格上的创造性转变（一）、表现泰戈尔的诗是外向的，他往往用深邃的目光，冷静地注视着客观世界，按照自己的理解，用诗去表现其中变化着的事物所体现的人生哲理，并且象一个虔诚①②③④冰心.冰心.冰心.冰心.繁星[C].卓如.繁星[C].卓如.春水[C].卓如.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3.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5.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64-365.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0.35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的教徒，向人们传布这些哲理，让人们去体会和玩味。因此，他的诗很少表现他自己。世界上的一队小小的漂泊者呀，请留下你们的足印在我的文字里。——《飞鸟集》①这首诗最清楚地说明了泰戈尔诗歌的外向特色。冰心的诗则不然，她始终执着于自己内心世界的探索。因而她的诗是内向的。她的笔触往往不能超越出自己生活的小天地，正如她在一首诗中写的那样:这些事——是永不漫灭的回忆；月明的园中藤萝的叶下，母亲的膝上。——《繁星》七一②当然，她的眼光也有越出自己生活的小圈子，触及到更广阔的客观世界的时候，但那大都是从自我需要出发的。她描写客观世界，目的还是为了表现自己。自然啊！请你容我只问一句话，一句郑重的话;我不曾错解了你么?——《繁星》四四③在冰心的小诗中，我们很容易看到她是根据自己的主观理解，去解释自然，解释客观世界的。茅盾在《冰心论》中说冰心的宇宙观“就是以自我为中心的宇宙观„„她是‘唯心’到处处以‘自我’为起点去解释社会人生”的。因此我们说，冰心的诗主要是表现诗人自己、记录自己的主观感受的，是内向的。在冰心的诗集里，也还有许多单纯的抒情诗。这些抒情诗大都写得感情真挚、意境优美、形象鲜明、笔调清秀、朴实无华。①②③泰戈尔.飞鸟集[M].郑振铎译.新月集·飞鸟集.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71.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3.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6.36 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父亲啊！出来坐在明月里。我要听你说你的海。——《繁星》七五①母亲啊!我的头发披在你的膝上，这就是你付与我的万缕柔丝。——《繁星》八②这类充满对亲人之爱的抒情小诗，象一个个特写镜头，把冰心这个深受父母溺爱的、天真的娇女儿那种小鸟依人般的神态，表达得如此真切细腻，把冰心的父母对女儿的钟爱勾画得如此亲切感人，当读着这些小诗时，谁能不为之动心呢?又如:一般的碧绿，只多些温柔西湖啊，你是海的小妹妹么?——《春水》二九③这首小诗以少女特有的柔情，把西湖看成海的小妹妹，也只有当时的冰心才会作出这样优美的联想。冰心的诗，常常不用韵，只注意感情上的节奏，这种节奏表现出自然、柔和的特色。冰心还爱用感叹词和声调来调节节奏的急缓强弱，这恐怕也和诗人少女的温柔、沉静性格有关吧?有人说，把冰心和泰戈尔的某些小诗混在一起，你很难把它们区别开来。如果从冰心深受泰戈尔的影响这一点看，这话是有些道理的。但是，冰心与泰戈尔毕竟不是同一国度、同一民族、同一生活经历的人，他们的小诗在风格上、内容上依然存在着很不相同的地方。冰心模仿泰戈尔，但她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独特风格;①②③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4.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55.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56.37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她的诗完全属于她自己。她的《繁星》、《春水》诗集取得的成功，在一定的意义上说是展示了东方文化的魅力，与此同时，冰心用了很大的精力，潜心到对这种文化的研究之中。1923年，冰心大量阅读和研究中国元代的戏曲和著作，包括《元曲选百种》《元曲三十种》《太平乐府》《阳春白雪》《词余讲义》《东洋史》《中国文学史》等，为何选择元曲作为研究的课题？冰心认为：“在中国三千余年的文学史上，一代的文学，具有丰富的时代精神，自成段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原不止元代的戏曲；如楚汉的‘骚’和‘赋’，六代的‘韵语’，以及唐诗，宋词，都是历代文学家所称道所承认的。然而作家之盛，作品之多，最能发泄民众的精神，描写社会的状况的，却是没有一时代的文学，能与元曲抗衡。”①因而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对元曲进行了系统研究，最后写出了《元代的戏曲》，作为在燕京大学毕业的学士论文。冰心在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学院研究院的硕士论文，研究的则是中国宋朝的一位享有盛名的女诗人——李清照，她从词人的社会经历和感情经历，到词法与文体，都作了相当仔细的分析，指出她的诗词中的最重要的美感——悲伤，与爱与分离的关系，冰心指出：“在她所有的诗词中都有一种深沉的悲伤，一种苦痛的情绪，但她固有的安静和高雅没有减退。”这是一种非常到位的对李清照的理解，也是一种被诗意了的东方文化。冰心还用英语翻译了《李易安词》25首，连同她的研究，结成了《李易安女士词的翻译和编辑》，②作为她的硕士毕业论文（至今，这部著作的手稿还保留在威尔斯利女子学院的图书馆里）。到后来，冰心还翻译了泰戈尔的《吉檀迦利》《园丁集》《齐拉德》等作品，翻译了黎巴嫩纪伯伦的《先知》《沙与沫》等，通过翻译，使她对东方文化的神韵与精髓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自五四运动以来，如何发展与繁荣中国的文学艺术一直存在着不同的主张与争论，种种主张与争论大而化之，可以归纳为“西化”与“复古”。西化的观点与实践是倾慕于西方文化，将他们的观点、理论、流派、表现手法甚至语式与语感等，作为追随的目标，而对东方文化、民族传统等等一概抛弃，包括一些没有到过西方，甚至没有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人，仅凭读到的有限的几个翻译本，也这么①②冰心.元代的戏曲[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4.冰心.李易安女士词的翻译和编辑[C].卓如.冰心全集（第2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93.38 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宣称也这么做。冰心在系统地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同时，潜心研究并实践着东方文化，潜心研究并实践着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但又不复古，而是在吸收着西方文化，扎根于本民族的社会现实的土壤，创造出富有东方艺术魅力的作品，她的作品无论是小说，还是散文，还是诗歌，都有这样的特点：短小、简洁、透明、优美、风趣、幽默且又充满了机智。这个艺术的追求，几乎伴随了冰心的一生，越是到了晚年，她的文章越是显示了东方神韵与华彩。冰心的小诗，脱胎于泰戈尔，但又带着自己的特色。这些小诗出现在中国现代新诗坛上，就象夏夜里天上的繁星，又象在微风吹拂下波光粼粼的春水，虽不能象太阳那样耀人眼睛，象狂涛巨浪那样动人心魄，但那一点点闪烁着的亮光，一道道荡漾着的水波，却往往唤起人们无穷的遐想。冰心的小诗以此受到读者的喜爱而风行一时，这种独特的诗体被称为“繁星格”或“繁星体”，许多青年纷纷模仿，影响是不小的。如果说，小诗运动是中国现代新诗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个具有特色的新诗流派，那么，冰心就是这个流派的主要代表之一，而《繁星》和《春水》作为小诗运动的代表作而载入中国新诗发展史册是丝毫无须质疑的。（二）、原因泰戈尔是诗人、作家、艺术家，同时还是社会活动家，是一位向西方介绍印度文化和把西方文化介绍到印度的很有影响的人物。他家庭属于商人兼地主，婆罗门种姓。祖父德瓦尔格纳特·泰戈尔和父亲戴本德拉纳特·泰戈尔都是社会活动家，支持社会改革。泰戈尔进过东方学院、师范学校和孟加拉学院，但没有完成正规学习。他的知识得自父兄和家庭教师的耳提面命以及自己的努力者为多。他从13岁开始诗歌创作，14岁发表爱国诗篇《献给印度教徒庙会》。1878年，他遵父兄意愿赴英国留学，最初学习法律，后转入伦敦大学学习英国文学，研究西方音乐。1880年回国，专事文学创作。1884年，离开城市到乡村去管理祖传田产。1901年，在孟加拉博尔普尔附近的圣地尼克坦创办学校，这所学校于1921年发展成为交流亚洲文化的国际大学。1905年后民族解放运动进入高潮，孟加拉和全印度人民都反对孟加拉分割的决定，形成轰轰烈烈反帝爱国运动。泰戈尔去加尔各答投身运动，义愤填膺，写出大量爱国诗篇。他不赞成群众焚烧英国货物、辱骂英国人的“直接行动”，而主张多做“建设性”工作，如到农村去发展工业、消39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灭贫困愚昧等。他于1907年退出运动回圣地尼克坦，过隐居生活，埋头创作。1913年，他因英文版《吉檀迦利》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从此闻名世界文坛。加尔各答大学授予他博士学位。英国政府封他为爵士。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先后10余次远涉重洋，访问几十个国家和地区，传播和平友谊，从事文化交流。1919年，发生阿姆利则惨案，英国军队开枪打死1000多印度平民，泰戈尔声明放弃爵士称号，以示抗议。1930年，他访问苏联，写有《俄国书简》，他谴责意大利法西斯侵略阿比西尼亚（埃塞俄比亚）。支持西班牙共和国政府反对法西斯头子佛朗哥。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后，他写文章斥责希特勒的不义行径。他始终关心世界政治和人民命运，支持人类的正义事业。1910年，他发表了长篇小说《戈拉》，反映了印度社会生活中的复杂现象，塑造了争取民族自由解放的战士形象；歌颂了新印度教徒爱国主义热情和对祖国必获自由的信心，同时也批判他们维护旧传统的思想；对一些人的教条主义、崇洋媚外也予以鞭挞。1941年4月，他写下最后遗言、有名的《文明的危机》，对英国殖民统治进行控诉，表达了对民族独立的坚定信念。从以上经历可以看出泰戈尔生逢急剧变革的时代，受到印度传统哲学思想和西方哲学思想的影响。但他世界观最基本最核心部分还是印度传统的泛神论思想，即“梵我合一”。在《缤纷集》中，他第一次提出“生命之神”观念。他对神的虔诚是和对生活、国家与人民的爱融合在一起的。但这使他的诗歌也蒙上了浓厚的神秘主义色彩。他的诗歌受印度古典文学、西方诗歌和孟加拉民间抒情诗歌的影响，多为不押韵、不雕琢的自由诗和散文诗；他的小说受西方小说的影响，又有创新，特别是把诗情画意融入其中，形成独特风格。另外，他提倡东方的精神文明，但又不抹煞西方的物质文明。这些都使他的思想中充满了矛盾而表现在创作上。综观泰戈尔一生思想和创作发展，可大体分3个阶段：（1）幼年直至1910年前后，他积极参加反英政治活动，歌颂民族英雄，宣扬爱国主义，提倡印度民族大团结。（2）隐居生活直至1919年再次积极参加民族运动，爱国主义激情稍有消退，政治内容强的诗歌被带有神秘意味的诗歌所取代，也受了西方象征主义、唯美主义诗歌的影响，宣扬的是爱与和谐。（3）从1919年阿姆利则惨案开始直至逝世，他又开始关心政治，积极投入民族解放斗争，作品的内容又充满了政治激情，视野也开阔了，对世界和人类都十分关心。可以说，泰戈尔一生的创作既有40 第四章冰心受到泰戈尔影响的同时所做的创造性转变及其原因“菩萨慈眉”，也有“金刚怒目”。他的生活经历决定了他的作品必然是外向的，他所关注的人和事物的范围也是广阔的。而冰心的家庭生活是非常美满的，她父爱的深厚，母爱的伟大，良好的家庭环境和经济条件使她的童年无忧无虑。五四时期，西方的新思想虽然已经传到了中国，但并不像现在这样普及，而且男性与女性对于新思潮的接受，也稍有早晚的不同。总的说来，男性总是比较的激进的，女性总是相当的保守的。所以当时男性虽已开始与旧礼教开火，女性则尚有相当的畏惧。冰心所受的教育是基督教的教会教育。教会永远是保守的，这种教育与她的保守性，自然也有多少关系。有了这样的背景，所以她的作品的对象就主要围绕“家庭生活”方面的题材，抒发她的“爱”。所以她的诗是内向的，关注于内心感受的。她最喜欢自然的风景而不喜人事。她最喜欢月夜、星夜、大海、春花、仙女，而不喜欢日常街上常见的电车、行人、小贩；她喜欢黑暗，而不喜欢光亮；她喜欢内心的生活，而不喜欢外部的生活。她的作品中处处流露着一种轻微的悲哀和浓厚的诗意，其文字之清丽，虽诗人都愧不及。她的文章，在一定的意义上说是展示了东方文化内敛、含蓄的魅力。她自幼还对联、春联、联句、集句等一类中国古典诗词的变异形式尤为喜爱。她的第一本“课本”就是家中的一副长联:“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在冰心的回忆文章中对家里或别处见过的对联之类她总喜欢提及，并且为此还写过不少专门文章，比如《我家的对联》、春节忆春联》、《由春联想到联句》、《从联句又想到集句》等等。意境一直是中国传统诗美学的核心，是中国民族诗歌一笔丰厚的遗产。中国小诗受外来影响是明白的事实，但同时还和中国传统诗歌有直接或间接的关系，《繁星》《春水》里也很容易找到这种小诗，如《繁星》第100首:“夜半——/宇宙的睡梦正浓呢!/独醒的我，/可是梦中的人物?”①《春水》第156首则是:“睡起——/廊上黄昏，/薄袖临风；/庭院水般清，/心地镜般明；/是画意还是诗情?”②且不必说其中的疑问句，就是“梦、梦中人、廊上、薄袖临风”之类的字汇，和中国古典诗词的关系也是显而易见的。冰心在文章中经常提到“谁道五丝能续命，①②冰心.春水[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392.冰心.繁星[C].卓如.冰心全集（第1卷）.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1994：265.41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每逢佳节倍思亲”、“世事沧桑心事定，胸中海岳梦中飞”、“知足知不足，有为有弗为”、“穷达尽为身外事，升沉不改故人情”等等，不难看出，其中有抒情的，有涉理的，也有抒情涉理二者兼备的。这实际上与冰心小诗的表现方式相当一致了。冰心在《繁星》自序里说自己“思想太零碎”，如果这不完全是谦词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说这种零碎的思想正需要一种短小的艺术形式来捕捉。当然，那已经是一个新文学的时代，冰心显然不可能完全以集句、对联的形式来进行新诗创作。但是，自幼对集句、对联一类短小艺术形式的喜爱无疑潜存在冰心审美意识的底层。所以当泰戈尔《飞鸟集》以自由而且短小的艺术形式出现时，它很快便得到了冰心在审美形式上的认同。42 第五章结论第五章结论相似的生长环境、相似的成长历程及当时的社会环境和文学氛围使得冰心成为了最善学泰戈尔的女作家，而中印两国不同的文学传统及生活阅历又使冰心在继承泰戈尔的同时融入了中国民族文化的特色走出了一条自己的创作之路。黄英在《中国现代女作家》一书中说冰心的小诗“固然受了泰戈尔的影响，而这种诗体却因她的诗集，而在中国文坛上引起非常的共鸣，造成了所谓‘小诗流行的时代’”。“冰心体”小诗的生成和发展历程，既是接受东方诗歌影响的借鉴过程，也是同继承本民族艺术优良传统相结合的过程。中国现代小诗是在印度泰戈尔小诗和日本徘句小诗的影响下生成和发展起来的，但却并不意味着我国现代小诗与我国古典诗歌优秀传统的割离。事实上，当这种外来的小诗诗体形式一旦落根于我国新诗坛的沃土上，就必然不断地汲吮我国优秀古典诗歌的艺术乳汁，并以此作为一种生长的艺术营养成分注入小诗的创作中。谁都不会否认，小诗的一大批作者对我国古代文化特别是古典诗歌都有相当的根基和深厚的修养。冰心的小诗就明显地溶进了我国古典诗歌，尤其是元代小令的神韵。在考察冰心小诗的时候，只单纯地看到小诗接受东方诗歌影响的一面，而看不到其继承本民族诗歌优良传统的另一面，则是不符合冰心创作发展实际情况的，虽说冰心的小诗是在接受了泰戈尔小诗的影响之后创作出来的，但作为“诗”，它却是完全独立的。它的诗的特征不同于泰戈尔，也不同于日本的俳句，简要说来，泰戈尔的小诗和日本的俳句作为“诗”，主要是“音乐的艺术”，它们是用音乐的旋律同散文区别开来的。冰心小诗的诗意不来自这些方面，而来自它们的联想式的语言结构，来自不同语义之间的“空白镜头”。在它们的这些空白镜头里，是作者独特而又丰富的感受，它们构成了语言背后的语言，构成了诗歌可感而不可言传的意蕴内涵。“冰心体”小诗出现在诗坛几十年来，其价值决不仅仅是创造了一种新的白话诗体，更重要的是它为中国新诗的发展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以自己独特的艺术精神丰富了中国新诗的关学传统，维护了新诗的生态平衡。因为人们既需要能吹响时代号角式的文学，也需要小诗这样时代低诉式的文学。这类作品常常能在另外的审美层次上给人以精神满足，使人进入深邃、祟高的精神生活。作为诗评家43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的吕进，似乎最先意识到新诗发展中的这一问题，他对冰心小诗的历史功绩作出了很高的评价，他认为中国新诗刚刚诞生不久有以郭沫若的《女神》为代表的一条创新路子，它以豪放、雄丽的诗行满足当时读者一个方面的审美需要，体现出新诗从西方诗歌中寻求出路的一种努力。与此同时，又有以冰心的《繁星》、《春水》为代表的另一条创新的路子，它以精巧、沉静的诗行满足当时读者另一方面的审美需要，体现出新诗从东方诗歌中寻求出路的另一种努力。也许，正因为小诗的“精巧”、“沉静”，才没能在我们心中掀起波澜。是的，它是“一春潺潺的细流”，在给我们的灵魂以沁凉的慰一藉后，又缓缓地流去了，以致于我们的许多读者在得到温敦、柔和的诗美满足后，又悄悄地把它遗忘。应该提醒我们的诗评家们注意的是:《繁星》、《春水》似的温情曾温暖了多少后代诗人的诗心，使他们走上了新的道路。何其芳的例子是极为典型的。我们可以从他的《预言》、《画梦录》中看到冰心的影子。何其芳的“美、思索、为了爱的牺牲”不正是冰心“爱的哲学”的延伸和发展吗？难怪大作家巴金在四十年代重温他所读冰心作品时的情景，还充满激情地写下这样的文字:“从她的作品那里我们得到了不少的温暖和安慰。我们知道了爱星、爱海，而且我们从那些亲切而美丽的词句里重温了我们永久失去了的母爱。”①如果把我国的新诗比作一片晴朗的蓝大的话，“冰心体”小诗就是这天空中片片飘逸的白云。它温柔、宁静，虽不象太阳那样耀眼，但却是这一幅灿烂风景中不可缺少的部分，我们决不能把它仅仅看作太阳的衬托，它和太阳是不可分割的整体，它的生命价值正在于它寻找到自己的位置并不断发展.在新诗几十年的发展过程中，它和豪放，雄丽的抒情诗一起，彼此印证，互相照耀，共同发展着中国新诗的独特世界.它是一座桥梁，一端连接着传统诗歌中的“婉约派”；另一端，又将这一流派的精神品格延伸下去。如果没有小诗的出现，也许我们今天的诗歌会因单调、沉闷而叫人沮丧。叶维廉曾在《跨越中国风格:东方国家共有诠释体制里同中之辨异》书中说:“事实上，所有来自另一种文化的吸收过程都必须先纳人本土文化的某种结构里，始可获得新的接受者的认可，在他们中间生根。任何熟悉佛教在中国衍化的人都会认知印度的本源观念必须要大事调整来适应中国知识分子以及百姓固有的哲学与美学气质。”我以为，这用于说明泰戈尔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以及以《繁星》、①巴金.冰心著作集·后记[EB/OL].http://cul.bokee.com/person/something/59736.shtml,2005-10-17.44“ 第五章结论《春水》为代表的小诗在中国新诗坛上的生根开花结果这一过程，也是恰当的。由于冰心的小诗冲淡了《飞鸟集》中浓厚的宗教色彩，在诗中刻意营造意境，让爱具体而充满人性的鲜活等诸多因素，小诗这种借鉴来的形式才能获得新的接受者的认可。”①①叶维廉.跨越中国风格:东方国家共有诠释体制里同中之辨异[C].温儒敏，李细尧.寻求跨中西文化的共同文学规律——叶维廉比较文学论文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86-87.45 爱的哲学——论泰戈尔的诗歌对冰心小诗的影响参考文献[1]Rabindranath,Tagore.Gitanjali[M].London.Macmillan.1914.[2]Rabindranath,Tagore.StrayBirds[M].London.Macmillan.1919.[3]Rabindranath,Tagore.TheCrescentMoon[M].London.Macmillan.1916.[4]Rabindranath,Tagore.TheGardener[M].London.Macmillan.1913.[5]巴金.冰心著作集·后记[EB/OL].http://cul.bokee.com/person/something/59736.shtml,2005-10-17.[6]冰心.关于女人·后记[C].范伯群.冰心研究资料.北京：北京出版社，1984.[7]董友忱.泰戈尔画传[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5.[8]范伯群，曾华鹏.冰心评传[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9]江绍源.一个研究宗教史的人对于应该泰戈尔怎样想呢[M].孙宜学.不欢而散的文化聚会——泰戈尔来华讲演及论争.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10]勒内·韦勒克，奥斯汀·沃伦.文学理论[M].刘象愚等译.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11]莎士比亚.十四行诗[M].石宗山.友谊与爱情——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欣赏北京：外文出版社，1995.[12]苏雪林.二三十年代作家与作品[C].阎纯德.二十世纪中国作家研究.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0.[13]孙宜学.泰戈尔与中国[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14]泰戈尔.飞鸟集[M].郑振铎.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5.[15]泰戈尔.新月集·最后的交易[M].吴岩译.泰戈尔诗选.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2005.[16]唐仁虎.泰戈尔文学作品研究[C].季羡林.东方文化集成.北京.昆仑出版社，2003.[17]王锦厚.五四文学与外国文学[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1996.[18]乌尔利希·韦斯坦因比较文学与文学理论[M].刘象愚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7.[19]吴家荣.比较文学原理[M].安徽：安徽：安徽教育出版社，2004.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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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读学位期间发表的学术论文目录攻读学位期间发表的学术论文目录：1、《论莎士比亚戏剧与古希腊的戏剧之异同》,《东南大学学报》,2006年第8卷（增刊），172-173页；2、《鲁迅与果戈理》，《安徽大学学报·研究生论坛2006》，语言文学·新闻传播学卷（增刊），2007年4月，181-182；3、《<德伯家的苔丝>张谷若译本的创造》，《九江学院学报》(全国优秀社科学报)，2007年第4期，98-100；4、《到光明宽阔的地方去——论“宁信而不顺”》，《重庆交通大学学报》2007年第5期，59-61。49
